半掌流沙

  趴俯在干净阴冷的金属地板上，仔细听了一会儿回荡在走廊里的并不规律的啪嗒脚步声。

  清洛槿咬了咬嘴唇，似乎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策，犹豫片刻后，她从手腕上的空间储物表中迅速摸出一把黑金色的匕首轻放在地上，然后倏地直起身子转过头，不停地向慕九霜打起繁乱的手势。

  哈？我？这个，那个？

  一脸迷惑地看着那双嫩白的纤纤玉手对自己和小z发了疯似的比划着什么，慕九霜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眨眯眨眯眼睛，表示并不理解被气得瞪大眼睛的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他的脑子现在很乱。在没进入天沧澜学院之前，他所临时恶补的许多知识，似乎都在觉醒源能力之后，悄然间消失遗忘了很多。

  比如，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源能机械学的基础知识、战斗通用的战术指令……好像一切随着从前空白的时光碎片的清晰而开始变得十分模糊。

  但是，尽管再模糊，再不理解，他仍能清楚的感觉到空气中透着的一抹莫名凝重与诡静。

  紧张地攀扶着茶几光滑的边沿，慕九霜歪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合金门，颤颤地蹲伏下来，只露出一个萌萌的小脑袋继续不解地看着清洛槿:“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我们躲起来还是一起杀出去呀？”

  他已经把声音极力压低了。

  但是，在一间现在本应该无人的休息室里，这两声轻问却是如同沉梦深眠之时，突然间隐约听到的偶然闯进而惊慌扑腾的飞虫一般，令人不由得心神一震，捏紧拳头的瞬间，愤怒转醒。

  “啊啊！你真是笨蛋！看不懂我的手势吗？先躲起来！”

  咬牙放弃了之前霸气豪迈地直接踹门杀出去的想法，清洛槿一边侧耳倾听着走廊里猛地一顿后突然加快速度的脚步声，一边又从空间储物表里摸出三枚看上去样式极为普通的银色金属梭镖。

  “接住！”

  夹起其中一枚随手扔向满脸无辜的慕九霜。犹豫片刻后，她抄起摆放在地板上的匕首，凶狠地用唇齿紧紧咬合住，右手暴力地抓住瘦高男人的后衣领，直接像之前被自己打成死狗模样的小淫贼慕九霜一般，向休息室的唯一一个卫生间拖去。

  ……

  用手轻撑着厚重坚冷的合金门，警惕地摸握着裹藏在腰间的liit37型源能自动手枪，王彦甫静静地偏头站定了一会儿，渐渐面露疑惑之色。

  奇怪，没声音啊……难道又是我太大惊小怪，听错了？

  嘶……见鬼，自己最近是怎么了？老是疑神疑鬼的。

  尴尬地收回手，他正了正这餐厅发下的特制的蹩脚服装，回头看了一眼双手捂着肚子面露痛苦和苍白之色的队员:“总说让你少吃点，还不信，现在后悔了吧？”

  “谁知道那道菜里会有……唔呕……”

  “诶诶！给我憋着！不许吐出来啊！我可不想再帮你清理现场了。”烦躁地从上衣的内口袋里掏出通行卡片刷开面前的合金门，王彦甫伸长脖子习惯性地粗略扫视一眼陌生的休息室，“赶紧的，滚进去休息！明天的工作时间你不能迟到。”

  “我知道。嘶……老大，你先扶我一把，脚软得不行，走不动路了。”

  “啧，你怎么像个女人似的，这么柔弱麻烦。”

  骂骂咧咧地搀扶起这吃货兼“病号”的手臂，王彦甫无奈地瞟了一眼休息室的拓炻石英墙上观影机显示的时间，大踏步地就朝着沙发走去。

  香味，一股若有若无的淡薄香味。幽幽地萦绕在嗅动着的鼻尖上，就像残风中悠缓飘扬的绸布，眨眼间，还未等他捕抓到什么，就又悄然消散于舒凉清静的空气中。无可溯寻。

  嗯？好像……有人来过这里么？

  一把扔下哼哼唧唧叫喊着轻点的队员，王彦甫皱着眉，仔细环顾着这看起来有些逼仄的房间。

  不知为何，他总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老大，看你一脸严肃的样子，怎么了？该不会是又想她了吧？哎呀，不用管我了，赶紧去准备约会吧！”

  “闭嘴，就你小子屁话多，给我好好休息。”被突然揶揄一番，王彦甫有些恼怒地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就赏了他一个舒爽的爆栗，“我先走了。”

  “嘶，好痛……明明就是嘛，小队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老大你还不承认。”“叮！”“……小心点，别弄坏了房间里的东西。”“嘟嘟！”“呐呐！老大，这个可不是我弄的啊！不信你看，我双手都举起来了！”

  不是你这二货，那是什么弄出声响……

  难道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不对，这个时间点……不可能！

  迅速抽出处于保险状态的liit37型源能全自动手枪，王彦甫向后稍退一步，小心翼翼地护挡着从沙发上软滑而跌坐在地板的队员，怒吼一声:“是谁在吓唬人？有胆子就滚出来！”

  不断转头扫视着看似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四周，他提心静候许久，却只等来了一片诡声过后的死一般的寂静。

  很好，不打算出来是吧？

  “卡姆，你去守住门口，我来收拾这个昏了头的小贼！”轻轻扳开手枪的保险，王彦甫又看了几遍冷眼旁观着的拓炻石英墙，确认并没有什么潜藏的危险了，才缓慢地朝这个房间的唯一一个最为可疑的地方逼近。

  默不做声地运转起体内微薄而青涩的源力在自己的面前凝结出一层淡黄色的屏障，他深吸一口气，回头朝正堵着合金门的卡姆点点头，扣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因为掌心泌出的微汗而稍稍颤抖。

  真是倒霉！不过是一个极为简单的任务而已，怎么就会蹦出这么多的麻烦事呢！

  踮着脚尖，扭转着脚腕生疏的筋骨，王彦甫几个大步冲近卫生间，全身骤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

  他咆哮着，暴力地一脚踹开了面前这道看起来很是坚实的门:“举起手来，抱头趴下！不然接下来的这一枪……”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冷寂与尴尬。

  王彦甫张着嘴巴，呆愣愣地环顾了好几遍干净整洁得闪闪发光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影或活物的卫生间。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好像一个被害妄想症的患者，听见什么细微的声音就总是以为有敌人在附近，总是忍不住想要爆发出体内的源力不由分说地与敌人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见鬼，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战斗的了？

  “咳咳……额……那个，卡姆啊，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呢，我就先走了。”

  随手扳闭手枪的保险将其塞藏回腰间，王彦甫尴尬地挠挠头，刚要下意识地转身退出卫生间，一抹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幽香却是悄然钻进了他的鼻子。

  “唉，你可比他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