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狮鹫
一头巨大而又美丽的野兽。
它颜色暗沉低调,坚硬如钢铁的灰棕色羽毛上隐隐有冷光起浮。铺展开来,单边足有五米之长的翅膀上有着一对类似眼睛的黑纹。
和大多数猛禽一样,巨鹫的前肢类似鹰隼,有着三根弯刀似的指爪。离的远远的,阿历克赛就能见到它搭在铁制栏杆上的乌黑指甲,明黄色的两条前腿外皮附着一层鳞片状的皮肤,延伸至上,白绒的羽毛在冰天雪地里亦能帮助巨鹫保存体温,安然狩猎。
一声高昂的鸣叫,巨鹫忽然人立而起,它发现了两个不速之客!
铁制的牢笼被它撞的咣咣作响,哨站里头听到动静的留守者出来一看,就见到了在茫茫雪地里行走的两点异色。
“安静点,姑娘。”
看守人的脖子边围着貂尾,他用熊皮鞣制的衣服厚而长,两只熊爪正是他的肩膀,翻到背后的帽子是一个熊头,粗短的熊腿垂至脚踝。他的全身上下都被兽类的气息包裹着,北地独有的巨熊毛皮在格外沉重的同时给予了他足够的温暖,穿着这样的衣服,即使到了寒冬腊月,在诺尔夫的深处行走也不会觉得寒冷受冻。
巨鹫显然和看守人很熟了,它听到声音,灵活的歪了歪脑袋,就把两只前爪放下,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的盯着来客慢慢走来。一条似是狮子的长尾巴落在巨鹫的身后,尾巴尖上有一个棕黄色的绒球,为这份盛气凌人的凶猛平添了两分可爱。
此刻,阿历克赛和蓝梦离哨站不过十数米,法师已经能够隔着笼子瞧见巨鹫的全貌——单从外表判断,这是一头纯种的北方狮鹫,黑黄白相间的配色,比之南方表亲更为健壮庞大的躯壳。后肢是类似大型猫科动物的肉掌,长着雪白绒羽的脖子很长,足有成人头颅大小的鸟喙坚硬而在末端带有灰黑色的弯钩。
被它咬到差不多也就已经可以准备起草遗书了。
“漂亮吗?”
看守人见阿历克赛眼也不眨的望着笼子看,便也知道这位在诺尔夫不常见到的旅人应是在欣赏北地最为美丽的生物。
“漂亮,令人惊叹的美丽。”
阿历克赛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恐怕只有皇帝才配骑上它。”
“是了。”
看守人一脸与荣有焉的模样:“姑娘,有人在夸你呢。”
他把手伸进笼子,巨鹫转动脖子,默默的看了一会进入到了自己领地的鲜肉,就在周围气氛骤然收紧的时候,致命的野兽驯服的低下了硕大的头颅,用鸟喙轻轻与看守人的手掌触碰。
“不可思议。”
阿历克赛赞叹的看着人与兽的和谐相处,满脸惊奇:“你们怎么做到的?”
“这是班切尼导师的功劳。”
看守人微笑着抚摸过巨鹫的绒羽,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自豪:“我们是格里奥达维多学院第三班的学生。你好啊,雪地里的旅人,我想你们一定冻坏了,进来喝杯热水再走吧,凛冬城的补给队再过二天就会给哨站送来东西,如果你有需要,你们可以等到二天之后,如果你不嫌弃,我们这里还有空的房间。”
“你好啊,热情的同学。”
“不过”阿历克赛同样以热情洋溢的笑容来回复少年人的热情,“我不是来借宿的。”
法师踢了踢靴子上粘硬了的雪花,笑道:“我是阿历克赛·阿德里安,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这是给你们导师班切尼的信,你可以选择现在就交给他。”
阿历克赛从衣服里拿出了一封伯爵写的亲笔信,信封上有崭新的印戳,是一头咆哮的棕熊。
“哦,我不是在做梦吧?元素之子!”看守人激动的一下子捂住了嘴巴,紧张的瞬间结巴了起来,“哦哦哦不对,您好”
他的两只手都不知该摆放在哪儿,整个人都是混乱的状态,直到好一会的纠结后,他才突然记起自己好像还没向元素之子介绍过自己,一时间,羞愧和失落同时涌上心头
我真是个蠢材,一定让元素之子留下坏印象了。
他腼腆的摸了摸后脑勺,两腮都泛着鲜明的绯红色:“不好意思”
“我叫切利曼·格里尔,是格里奥达维多学院第三班的学生,今年在诺尔夫完成实习考察,啊,不对,我不该和您说这个的”
切利曼慌张而又缺乏经验,他显然是没见过和阿历克赛一级的大人物,一下子就被冲击的慌乱无比,手足无措了。
又过了好半天,他才忽然想起来,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少年人赶忙拉开身后虚掩的哨站大门,毕恭毕敬的恳请阿历克赛能够赏光进去一坐:“抱歉,真的很抱歉,班切尼导师今天早上去研究林中的狮鹫去了,哨站里就我和席尔法值守,如果有怠慢之处,万望见谅。”
“没事,我不挑剔。”
阿历克赛察觉到,从见到切利曼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蓝梦在听到了席尔法的名字后,诡异的抖动了一下。
她在害怕什么?
记起少女日记中的尾篇,阿历克赛瞬间就猜到了真相,就算那原因不是蓝梦惧怕的源头,恐怕也八九不离十了。
阿历克赛的嘴角露出玩味,他特意回头与少女轻语:“跟我来,如果你不想被席尔法发现的话。”
“你!”
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见到了再度打开的门后出现了另一个年纪不超过十八岁的男孩。
席尔法!
“新的朋友。”
阿历克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你认识了蓝梦吗?席尔法。”
“蓝梦?她是谁?”席尔法发育迟缓的脸上还见不到胡须,整张脸白白嫩嫩的,像是个梳着火红色小辫的女孩子,“你又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嘿,不要无礼!”
面色一惊的切利曼赶紧去捂席尔法的嘴巴,后者一个撤步就躲过了少年仓促的进攻,脸上露出了一份狐疑:“你是不是想来偷窃我们机密的敌国法师?告诉你,放弃吧,我们的导师就在附近,他马上就会回来的。”
“嘿,不是这样的!你这个蠢货。”
席尔法的言语急的切利曼满脸通红,面红耳赤,他呼呼的嘴里吐出焦急的白气,一挥手,嘴里就吟唱出了一段短咒。
“你疯了!”
一团魔力直扑面门,席尔法躲闪不及,整个人都被重力拍到了门框上,所幸穿的足够厚实,只在地板上打了两个滚,他就再度站起,嘴里大喊着:“切利曼,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也不甘示弱,扬手放出了一个火球,嗖的擦过切利曼的头顶,烧焦了几根头发。
眼见着切利曼还要反击,阿历克赛感觉到身后有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角,他啧了一声,说道:“行了。”
周围的元素刹那之间就被抽空。
凌空浮起的法师用魔力裹挟起蓝梦,适意的飘进了烧着壁炉的哨站,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席尔法的嘴巴大张着,竭力想要说话,但此刻一切的声音都被阻隔,连火舌舔舐的柴火亦不得发声。
门外,巨鹫在笼子里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事物,不安的扑扇起翅膀来,敏感的野兽猛地把整个身躯都用尽全力的撞击在了笼子上,把铁杆撞出了一个弯曲。
而这一切,依旧沉默。
“记得把信交给班切尼。”
知道主事人不在后,懒得理会两个小喽啰的阿历克赛把信封甩给了切利曼,头也不回的带着蓝梦就随意的找了一间空房钻了进去。
“你认识他。”
“谁?”
“席尔法。”阿历克赛飘在了窗前,魔力顺其心意拉开了窗帘,望着外边的雪景,他的语气里不掺情绪,让人摸不清他此刻喜怒几何:“而他说不认识你,可能吗?”
“我不认识他。”
“真的?”
“真的。”
“那我现在就出去告诉他,哨站里有个一年前的叛徒,就堂而皇之在他的房子里睡觉,你猜他会不会告诉我真相?”
说着,阿历克赛操作着魔力打开了房门。
“你真是个坏种!阿历克赛,你你不要太过分了。”蓝梦急忙跑到大开的房门前,紧张的往外望了望,见到走廊两边都没人偷听后才赶紧把门给重新关上,她长出了口气,说道,“我会告诉你真相的,在我们探索完虚镜之后。”
“谎话连篇。”
阿历克赛讥讽的撇了少女一眼,高傲的眼中盛满不屑:“我不想再听你满嘴胡说八道了。虽然那家伙有些莽撞,但他看上去起码要比你诚实一点,对吗?蓝梦小姐。”
“对。”
“我是对你说谎了。”蓝梦拿手抹去额头泌出的汗水,“但我这是为了自保。”
“我如果对你毫不保留的坦诚,那么你很有可能会随时杀了我。我还想活,我不想死。”
“你以为说谎就能活着?天大的笑话!”
阿历克赛探手,蓝梦顿时有种熟悉的窒息感涌上心头,她赶忙喝止道:“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
“那你就继续说,说不满意。”
阿历克赛的身影一闪,两只满载着阴鸷的眼睛就贴上了蓝梦的耳垂:“我可不敢保证我现在会不会一时怒起,把你全身的血液都给榨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