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虚境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全身都裹在绒衣里的女孩吸了吸冻的通红的鼻子，言语里溢满了不快：“我警告你，没有下次。”
“这是冒险！”女孩强调道，“而且是九死一生。”
“那是阿历克赛·阿德里安，天呐，我竟然真的陪你干下了这件蠢事。”
寒霜消散，冰雪消融。
穿过令人惊奇的界门，虚境，周身的温度逐渐回暖，转过身来咄咄逼人的女孩拿下兜帽，捋了捋两只尖尖翘起，微带绯红的长耳。
“对不起。”
身后，女孩的同伴面带歉意，琥珀色的眼中犹带庆幸之色，显然仍在为之前的冒险举动而感到心有余悸：“可是我也是逼不得已。长刀已经逼近喉咙，如果我不想死，那就只能选择奋力一搏。”
“没办法”
蓝梦尽量的用讨好的语气说话，轻声慢语的，故意在细节处凸显出的细嫩嗓音带有少女独特的温柔可人，再配合上她美丽的面庞和精致的五官，确是一剂消解怒意的绝佳良药。
“别生气了，好不好。”
少女轻柔的绕过了女孩的脖颈，微带冰凉，似是芦荟般爽滑的体温贴近了女孩的皮肤。她们两人都被各自的香风包裹着，有手扳过了女孩的下巴，令她失神的抬头，与那璀璨的明眸相对。
“你”
一根手指挡住了唇。
“别说话。”
蓝梦靠了上去，全然没有和阿历克赛相处时的刺猬一样针扎的手感。
倏的，蓝梦的一只手环过了女孩的两肩。
“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对吗？”
“对”
未经人事，在感情上一片空白的女孩呆住了，她紧盯着近在咫尺的两片红唇，是那样的娇嫩。
他人的鼻息喷在自己脸上，心跳加速，一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再没了方才兴师问罪时的从容。只有一种莫名的，似电流般穿过脊柱的麻痹，不知是舒服，还是某些偶然间接触到另一个世界时的好奇心发作。
“我，我别这样。”
女孩想要逃开，但下颌却被牢牢的钳制在了另一个同样娇软的少女指间，她仿佛完全就忘记了自己的一身魔力，和个真正的女孩没什么区别。闭上眼，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浑身颤栗，藏在靴子里的脚趾紧张到极尽可能的伸直，而后——弯曲！
“不要。”
女孩的嘴里喊着，十根手指却不由自主的与蓝梦的指掌相扣。
完全占据了主位的蓝梦面颊同样涌起一团醉酒似的酡红，她的眉眼都低顺到了底下，恰到好处的冲怀中瘫软的女孩耳洞吹风，呼呼的，暖暖的，弄的娇儿的心底也痒痒了起来。
“我们成功了。”
她轻轻的诉说，像是春风荡在了铃上，清脆，而又动听：“你击败了元素之子。你做到了你母亲都做不到的事！”
“我们做到了。”
突然，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女孩猛的惊醒过来，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她挣扎起来，把蓝梦吓了一跳，两人间旖旎的气氛渐散。前者强行挣脱开少女令人沉迷的怀抱，喉咙里喘着粗气，她紧盯着蓝梦的唇瓣猛瞧，嘴里念了几句精灵语，语速很快，蓝梦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什么，眼前黑影一闪，整个人就被扑倒在地。
反客为主！
“你想做什么？”
起初还有些惊讶，但马上反应过来的蓝梦调笑着问她。
“我。”
女孩的声音卡了壳，她愣愣无言，只是把眼睛放在了少女的五官上——她失了语。
不管是扑扇灵动的睫毛，还是挺直秀气的鼻子，更或者是那惹人心颤的红唇，无一不美。
精灵天性使然。
良久，明明心里念的是：“精灵的天性使然。”到了嘴上，就变成了一声冷哼。嘉斯丽害羞的把视线移开，结巴的说道：“我才不想和你做什么呢！肮脏的人类，你臭死了！”
“真的臭吗？”
蓝梦转过脸，故意做出了嗅闻衣衫的动作，引得女孩又闹了一个大红脸：“喂！你干什么，我开个玩笑而已。”
“那就是不臭咯？”
“嗯。”
嘉斯丽轻如蚊蝇的点头回答，但她马上就被蓝梦嘴角的一丝笑意吸引到了，她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一般的说道：“我们就呆在这里，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她话刚一出口，就知所言不妥，但嘉斯丽不想解释，有一股热力涌起，理智烧尽后的冲动使她俯身而下。
第一次离开母亲庇护的小鹿什么都想要尝试。过去不允许的，现在便成了探索的动力，明明肚子也不觉饿，但就是想要试着自己觅食。
叛逆的小鹿新奇的端详着自己的第一份猎物，她也不知该怎么动作，仅凭本能，笨拙的用舌头卷起青嫩的草叶。女孩的动作粗鲁，又不加节制，又啃又咬的活像是头攻城略地的雄师。
“停一下，脏死了。”
深吸一口气，终于承受不住的蓝梦一把推开了懵懂的女孩，面容狼狈的爬起身来，不停的拍着胸口，被噎的咳嗽不止：“你这是谋杀！”
“那你就当是谋杀吧。”嘉斯丽笑道，“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做过什么了。”
“只要你不说，我谁也不会告诉。”蓝梦整了整凌乱的衣衫，率先站了起来，冲着嘉斯丽递出了手，“我们走吧，按照约定，我将带你饮下圣水。”
“我们并不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对吗？”
恍惚间，斯嘉丽觉着自己变得有些奇怪了，她看着眼前停摆的柔荑，心中有些烦闷，明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目标触手可及，但现在却叫她觉得索然无味，可有可无了起来。
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到底是在期待什么？
“唉”
悠悠叹了口气，斯嘉丽把头发往后一甩，递出手去，两人相握，双方默契的避开了即要相触的目光，沉默着，走向了虚境的更深处。
不可视的界门外，阿历克赛正站在两个人影消失前的最后一张画面所显示的地方。
此地位于一处密林的边缘，白雪下埋藏着秋日飘下的枯叶，阿历克赛试着用法术探索了一遍周围百米以内的生命，除了冬眠的虫豸，法术并没有给他探测到大型热源的答复。
“她们会去了哪？”
阿历克赛蹲下身，取了一指头的雪，放在指尖摩搓：“有脚印，留下的时间不长。”
他伸出手，用指肚细细的描边过脚印的长度：“两个人，女性，相距半米。”
“应该不会有错。”
“她们难道真的进入了虚境？”阿历克赛把腰带上别着的物什一件一件的取下，摆在了身前。
一瓶奥尔梅亚溶液。
一瓶旧王之血。
以及半支以西亚的血液和蓝梦血液的稀释剂。
最后，还有一块未经血液反应的奥尔梅亚残片。
“得尽快找到进入虚境的方法。”
几个药剂瓶的瓶口木塞纷纷在法师魔力的作用下打开，他极快的用各类血液在蓝梦消失的位置组建了几个法师常用的秘锁破解符文，但在几次不同比例调制的混合之后，周围的空气依旧安静。
没有任何作用。
“一定有什么是我没注意到的东西。”
“而我与蓝梦最大的不同就是”
“一个未知。”
法师饮下旧王的血液，体会着微量的魔力穿过食道，通过胃部的蠕动进入四肢百骸。
“有作用！”
睁眼，阿历克赛见到手边，模模糊糊的有一架逐级向上，轮廓虚幻的天梯。
“那就是入口吗？”
他仰头望向天空，天际之上，无尽的光亮占据了视线的所有，他的眼球承受不住那好似光芒组成的海洋，刺痛中，有刹那闪过的黑暗，还有混沌中，更似错觉的低语。
“不可知的奥秘啊，等着我。”
根本不知何谓恐惧，深切渴望着更多知识的阿历克赛毫不犹豫的探手，五指触过了天梯，就像是穿过了空气。
“不对，不对。”
他凝神再看，天梯的轮廓正在变淡，似乎马上就要消失了。
然而就在他自觉此次即将失败的那一刻，阿历克赛忽感腰后不曾真正使用过的锢法天球竟在突然之间便发出了无比滚烫的温度。
“什么？我知道了”
最后的余音飘散在广阔的北地冰原。
寒风吹过。
几支浮于空中的试管落在了雪堆之中，而原地，却再也不见阿历克赛身披黑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