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篇
我第一次遇见她,是在三月十三日的那一天,之所以清楚记得时间,是因为我们本就是有计划的“巧遇”。
那个时候,梓旭刚从战场回来不久,宫廷里突然发生命案,皇上近身服侍的老太监葛盛莫名其妙被杀。
说起这个葛盛,他可不是一般的太监,葛盛原本是侍候先皇的,先皇驾崩后,按理应该殉葬,可是先皇却特意下旨,将其留在了现在的皇上身边。后来不知从哪里传,说这个老太监身上有先皇的遗旨,为了确认事情的真相,我也曾奉命暗查过,但却没有一点线索,因此皇上对葛盛可以说是既用又防。
这次葛盛被杀,并且还是在皇宫内院中,可以想到凶手的势力不容小觑,若不尽早查明,恐会影响朝纲,所以我和梓旭领了暗旨,秘密调查,皇上还借着安亲王世子的亲事,将贬谪多年的尚文冲从陵州调回。
这尚文冲多年之前只是一位寒门学子,按理说即使文采再好,在这个权力的时代也不可能一举高中,幸运的是他有个医术高明的夫人。
那一年当今的皇上还只是个皇子,最喜欢的就是暗访,结交江湖义士,却被人利用误服了毒药,要不是尚夫人出手,相信现在的北曜国应该是另一个样子。
在尚夫人的嘴里,皇上了解到了尚文冲,了解到了他的才华,他的抱负,再经过调查发现他的确是可用之才,就不惜动用关系,将他留在身边,而他也真的为皇上登基出了不小的力,后来甚至因为和安亲王府来往亲密,皇上还特地赐了婚,但是一切都在十年前发生了变化。
十年前,西戎不分缘由的进攻边境,梓旭的父亲是当时的大将军,责无旁贷披甲上阵,谁料一向神勇的龙将军,竟然会被敌军偷袭,导致十万大军一夕之间死伤过半,紧急的军奏却又被耽误,最后战争失败,龙将军战死沙场。
我和龙梓旭是从小的伙伴,他的母亲是我爹的义妹,因此他称我爹舅舅,我叫他娘姑姑。那时候,谁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情,姑姑更是伤心卧床不起,梓旭既要为父亲的葬礼忙碌,又要照顾生病的母亲,当时他才只有十三岁,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坚强。
后来经查证是因为通政寺卿陆达的疏忽,才压住了军奏,按律陆达一家应灭九族以祭亡灵,但是,姑姑却不知道怎么了,非要求情,无奈皇上只杀了陆达夫妇。那天过后,小姑就走了,她留信说要去找龙将军,她说她相信姑父还活着,剩下的竟然什么都没留下,连龙梓旭她都不在乎了。当晚是梓旭第一次喝酒,也是多年以来他最后一次哭泣。
那时候的尚文冲已经身为户部尚书,而尚夫人却已去世五年,续弦的夫人是吏部徐有为尚书的独生女,很快就又生三个女儿,前程也算是辉煌,但却不知为何突然被检举,查出贪污赋税款项巨大,因此贬到陵州做知府。朝廷接连经过这两个大事件,搞得人心惶惶,不过借此倒也争得一时平静。
我爹平日里虽经常训斥我,但是对我的决定向来从不干涉,所以当我说想跟着梓旭进军营的时候,他只是愣了一下,便很快同意了。后来他和我说,他早有此意,只是担心我不能接受,谁承想我先一步提议,让他心里很安慰。
就这样我跟着龙梓旭在军营里待了有十年,他追随父亲的脚步当上了大将军,我也是将军,只不过比他稍微低了一点,做了个京城卫。
皇上将尚文冲调回来升为大理寺卿,这个职位虽不至于权倾朝野,但是却掌握着刑狱案件,就是说我们如果要调查葛盛之死就必须要同他联手。
可多年前的事情让我们无法信任他,皇上却道出了其中的缘由,原来从尚夫人死后,尚文冲便甘做皇上扳倒权臣的棋子,一切都是他们故意为之。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我和梓旭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知道尚文冲是否初心依旧,皇上便也不再阻拦,我们暗中调查完之后,便决定在三月十三日的那一天开始近距离了解,因此,我们假装偶遇,再借事由与他们一起上路回京。
那一天是我第一次见她,我对不起眼的事物本是从不上心的,老实说不管怎么看她就是那种不起眼的人,但是却仿佛有一种魔力,让我一直在注意她。
尚家一共有四位小姐,她是大小姐的贴身婢女,尚家上下我们都已查清,唯独她,来路不明。看着其他的婢女对主子都是唯命是从的样子,她对大小姐时而佯嗔,时而照顾,时而打闹,时而安慰,那才是真正的关心。
和她对视是一个巧合,我刚好路过她们的马车旁,正遇上她掀开了帘子,我没想到,惊得动作僵硬,猛然想起应该要自然,马上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我认为最有魅力的微笑,可是效果却没有想象的好,她看着我的目光……是审视,从来没有女人这样看着我,刚想和她说什么,她已经落下了帘子。
后来在济州驿站的花园中,我终于和她说了话,才明白她是将我和龙梓旭误认了,听着她对我和梓旭的不同语气,我心中竟然在庆幸自己不是龙梓旭。
进京后,我们经常可以见面,所以越来越熟悉。
花点铺看到她在人群中拥挤,利用权势办私事是第一次;尚家的宴会也是我拉着梓旭前往的,当看到她挨了一巴掌,我也顾不得是不是女儿家的事情,立刻起身上前维护;去尚府办完事情,我总是借各种理由,想去看看她,她最美的时刻,就是叫我的名字那一瞬间。
可是,我没想到她与我爹是相识的,为了帮她找人,我还差点在百官面前出丑。父亲吐血晕倒的那一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她虽不是事情的根源,但事情却是由她而起,我想生气却又舍不得,只得托付梓旭送她回府。
就是在那个晚上,爹告诉我,要保护她,我们竟然是有婚约的,我又惊又喜,不知道作何反应,弄的父亲以为我是不愿意的,强硬的非让我答应,我哭笑不得,只好先将喜悦暗藏心底,好让受伤的父亲放心休息。
在那个时候,我才真正了解自己的心意,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的名字彻彻底底的刻在了我的心底——冷月梅,我未来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