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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歌之故剑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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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粳米粥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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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

  阳光斜射进客房,将整个房间染成一片温暖的红棕色。玉樊离在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惊醒,从桌子上抬起头来,喊了声“进来”,就见叶从恩推门走了进来。她穿着白色中衣,身上随意地披了一件淡蓝外衫,头发亦未绾起,面色苍白,竟是少有的装束散乱的模样。玉樊离皱了皱眉头,却见她忽然屈膝一跪,深深伏倒在地面上,轻声说道:

  “不孝徒儿叶从恩,给师父丢脸了。”

  “你……”玉樊离原本余怒未消,此刻瞥见她的清晰的下颌脖颈线条,竟发觉她在这短短几天里就瘦得让人心惊,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望着她。叶从恩半天也等不到回应,一时间头晕目眩,只得自己将头抬了起来,却听玉樊离一声叹息道:

  “罢了,先起来吧。你睡了这么多天,身子虚得很,还是别跪了。”

  “弟子知道自己做的不对。……跪一跪,能让我心里也好受些。”叶从恩犹自低头说道。她三天前被段清棠从河里捞起来时已呛了不少水,再加上先前的打斗脱了力,上岸后一声未吭就晕了过去,是同样全身湿透的段清棠把她一路抱回了客栈。那之后她就连夜发起了高烧,玉樊离请了大夫来为她整治,她却一口药都灌不进去,始终神智不清;有时短暂清醒,有时却又不停说着胡话,一会儿喊“三郎”,一会儿又喊“师姐不要”,把沈墨翎看得眼泪直流。大夫只道她性命无忧,却是心病难解,让众人在她醒后好好宽宥她。其他弟子和长老不明就里,玉樊离说她是不慎跌进湖里溺了水,他们也就信了,转而各自忙着群雄会的比试去了。

  玉樊离一生只有四个弟子,二弟子玉兆珩是他的亲生儿子,也是未来的掌门继承人,此次被留在望御门暂行掌门之职,故而不能参赛。玉樊离原本对其他三个弟子寄予厚望,然而叶从恩偏偏在大会开幕前出了这档子事,沈墨翎和段清棠明显没了参赛的心情,他自己也是烦忧不已。好在其他弟子表现得还不错,也算捷报频传,让他心里还算稍稍安慰了一些。此刻见叶从恩醒来,他总算心下一定,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道:

  “宁儿,你昏睡的这几天,为师仔细想过了。之前你舅舅就有给我来过信,让你早日回去继承拂月山庄。我们还要在此地停留一阵,你就赶紧将身体养好。等我们回了门中,你收拾一下东西就尽快启程吧,不要在俞州久留。”

  “师父?您要赶我走?”叶从恩不由失声叫了起来。玉樊离神色一黯,有些勉强地笑道:

  “是你舅舅早就同我开始商量的,并不是为师临时起意……”

  “可是……我自己要回去,和您让我回去,那是不一样的啊!!!”叶从恩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玉樊离见她神情戚戚,自己心里也有些不忍,但还是狠命硬下心肠道:

  “为师本不愿说破,但你却如此不听话!你瞒着其他人与外男勾结,暗通款曲,险些酿成大祸,甚至为了外人欲伤同门,丢尽了我望御门的脸面。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为师不把你逐出师门,就让你自己离去,你竟这点道理都不懂呢?!”

  “师父……”叶从恩看着玉樊离脸上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眼泪终于忍不住滑了下来。她心知玉樊离一直将自己视作亲女一般疼爱,但她这次实在做得太出格了。他毕竟是一门之长,必须维持和千影教的良好关系,此刻也是为了保住她不得不让她离开。虽然千般良苦用心她都能懂,但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被勒令离开住了近十年的望御门,心中就不由万分凄凉。玉樊离见她一语不发、眼泪却早已决堤,自己心里也一阵阵隐痛,不由叹息道:

  “宁儿,你和墨儿都已经大了,为师不可能永远留你们在身边。就算这次不发生这件事情,为师也预备在群雄会后就遣你们各自返家。只是现在你与何萧牵扯不清,姚青随时可以以此为借口闹上门来。即便他不能动你,但也足够坏了你的名声。你现在应该赶紧回到拂月山庄,一口咬定你不认识何萧。姚青与你舅舅有合作,他不会想着去得罪你舅舅的。只有这样,这件事情才能了结,你明白吗?”

  “……我明白。”叶从恩听到“姚青与你舅舅有合作”一句,忽然想起了何萧在湖里被自己推开时那个又惊又痛的眼神,顿时呼吸一窒,怔怔地答道。玉樊离摆了摆手道:

  “明白就好。你先回去歇着吧,有力气的话就把自己收拾收拾。一会儿等你师兄师姐回来了,你就过来一起吃饭。”

  “……是。”叶从恩低低应了一声,扶着身边的矮几无力地站了起来。她转身走了几步,正欲拉门出去,冷不丁段清棠就冲了进来。他跑得很急,险些将叶从恩撞到,把她吓了一大跳。段清棠自己也吃了一惊,连忙拉了她一把让她站稳,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宁儿,你怎么起来了?吓死我了!”

  “我才是要被你吓死了!这么大惊小怪的,赶着去投胎吗?!”玉樊离不满地喝道。段清棠却没有跟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地反驳,而是难得地拧着眉头沉声道:

  “师父,刘知府突然过世了!”

  “什么?!”玉樊离瞬间便意识到他说的是青州知府刘牧廷,不由失声惊叫起来。他对叶从恩使了个眼色,叶从恩会意,连忙走过去关起了房门。段清棠这才走到玉樊离跟前,双手撑在桌子上,用极快的语速说道:

  “昨天白天他还好好的,甚至跑来元贵坊看了比赛,谁知今早家眷就发现他好好地躺在床上,却早已经没气了。仵作已经验了尸,初步判定是他突发心疾致死,但因为怕引起百姓恐慌,暂时还没有放出消息。是刚才出云门的人忽然宣布提前闭会,我揪着一个出云门弟子问了半天他才肯告诉我的。”

  “突发心疾?”玉樊离想到自己几天前在开幕会上才见过刘牧廷,见他身材虽不算高大,但脸色却十分好,嘴唇亦很红润,整个人神采奕奕,完全不像有宿疾的样子,不由陡然生疑。叶从恩连忙问道:

  “知府忽然过世,那群雄会怎么办?”

  “不知道。现在虽然说了是暂时休会,但明天还开不开得起来还未可知。”段清棠皱眉道。玉樊离缓缓摇了摇头道:

  “别说是明天的比赛不能继续,今后还开不开得起来都是个未知数啊!”

  “这么严重吗?”段叶二人闻言皆是一惊。玉樊离肃然道:

  “刘牧廷年纪尚轻,思想也开明些。江湖门派势力大了难免让朝廷忧心,他是为数不多能把官衙与江湖势力平衡得很好的地方官,足见此人有几分手段。只是他还未满不惑就忽然暴毙,实在是有几分蹊跷。待将其中事情查清,朝廷再派新官来接替,其中交接种种麻烦不提,新知府对出云门态度如何,更是不好预测。眼下……恐怕云月行正愁眉不展呢。”

  “此时有这么严重?万一刘知府真的只是自己忽然发病去世呢?”段清棠越听越觉得玉樊离话中带有几分怀疑之意,连忙问道。玉樊离摇了摇头道:

  “皇上年纪渐长,太子逐渐勤政,他对江湖门派可是没有任何感情,朝中提倡遏制武林势力的臣子也是大有人在。此番群雄会搞得声势浩大,本就有些于理不合。要是被有心人参上一本,难免脱不了‘僭越’二字。眼下刘大人再这么一死……这件事可就复杂咯。”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叶从恩越听越觉得心惊胆寒。玉樊离站起来向段清棠问道:

  “墨儿和其他人回来了吗?”

  “都在回来了。我赶着回来报信,所以跑得快些。”段清棠忙不迭地应道。玉樊离点了点头道:

  “那就好。等大家回来,你叫他们去花厅吃饭,吃完饭该休息就径去休息,就跟平常一样。明天早上如果没人来通知就再等等,不要随意离开客栈。”

  “师父您呢?”段清棠见玉樊离拿起桌上的佩剑,似有出门的意思。玉樊离一边将剑缚在身上一边说道:

  “为师出去一趟,晚饭不用等我了,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段清棠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追问道:

  “师父去哪儿?不用弟子跟着去吗?”

  “无妨。外头现在乱,你留在这里看着为师才放心。我就是上出云门去看一趟,问问云月行细节,晚上就回来。”玉樊离一边说一边走向门口,言语间却颇有几分宽慰的意思。段清棠见他都这么说了,也不好阻拦,只得应了声“是”,默默目送他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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