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宁安祸,不过祸引 下
“据你所说，王爷心狠手辣，做事目的性极强，如果最开始是他绑了马文洲，而今时隔半月，什么情报都套不出来，怎么可能让马文洲活到现在？”奚雨青想起在腊八庙会上第一次见到了睿亲王，当时他为她出面解决射箭摊的乱子，一出场就不由分说砍了别人的手，这样雷厉风行的人，会有耐心等马文洲十五日？
敢绑当今圣上御派去宁安办差事的人，纵观时局只有睿亲王和三皇子。如果是做事果断的主子睿亲王指使生性冲动的心腹乔书之绑了马文洲，两个急性子凑一块儿，马文洲哪能活得过三日。
在确定是乔书之绑架马文洲的情况下，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真正的幕后主使就只剩下善于等待时机的三皇子。让乔书之伪装成王爷党，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三皇子养兵千日的计划中的一步。
“原来又是一场王爷和三皇子的角力赛。”奚寒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现在马大人已经被睿亲王救走藏了起来。”
“何以见得？”奚雨青问，
“皇上指派安南侯办这件案子，想必是他心里对真相早有了个大致的猜想，如果马大人的失踪只和三皇子有关，他可以让王爷的人来办案，趁机挫一挫三皇子的锐气，也不伤了他们父子表面的和气。”
“不仅选中立派的安南侯办案，还把马大人领的最高密旨也告诉了安南侯，说明睿亲王也牵涉其中了。”奚寒继续说，“圣上英明，把这个苦差事丢给外人办，自己两方都不得罪，还能测出安南侯的真实立场。”
好一招坐山观虎斗，奚雨青前期让奚寒去摸安南侯的底细，看他能不能撑得起这案子带来的负面影响，发现时序连最高密旨都知道，还以为是深得圣宠的缘故。没想到是皇帝设的一个连环套，把烫手山芋抛给外人，顺便测测外人的忠诚度。
自己低估了这群古人，一个从没有实战经验只会纸上谈兵的现代人果然是算不过老谋深算的皇上的。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安南侯那儿是捞不到好处了，奚雨青当日分析错了才让奚寒现在没有了退路，她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奚寒。
“把我们分析出来的真相告诉安南侯，由他定夺。”奚寒答道。
我们？喂喂，好像全程都是我在分析，你就收了个尾吧？奚雨青差点大喊出来，但是算了，不跟这个沽名钓誉的老头儿计较，他今次能保全自己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父女俩的谈话结束已是中午，奚寒匆匆吃过午饭，眉头紧锁的赶去了安南侯府。
翌日，传来安南侯领了新旨代替马文洲去宁安洽谈与池国边境商人通商一事。马文洲一案移交给了刑部郎中奚寒全权负责。
是时序主动请旨去宁安洽谈的，安南侯这一招釜底抽薪着实是一个万全之策。以睿亲王一贯收集情报的能力，其实早在马文洲领旨后不久就知道他背负着搜寻前朝宝藏的密旨了，只是一直按兵不动。没想到三皇子也得到了风声，为了宝藏先动手绑了人，睿亲王没办法，只能把马文洲从三皇子手中抢了来。
安南侯主动请旨是给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马文洲的使命转手到他人手上后他就再也没有利用价值，而睿亲王一开始就没打算伤马文洲，只要他确定了三皇子不会再打马文洲的主意就会安心放了马文洲。安南侯的一全，成全了马文洲的性命。
给皇上的建议是安排自己去宁安洽谈，至于前朝宝藏的事先放在一旁，等风声过去再做安排。随行的使者全部换成了朝廷官员，摸金队伍消失，是对外宣布神秘任务中止信号，也是淡化大家对这件事情关注度的行为。安南侯的二全，保全了皇帝的秘密。
皇上安排安南侯查案是为了看清他的立场，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朝中一致认定的中立派。安南侯的三全，向皇帝清楚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忠心。
若是让其他人接替马文洲，一定免不了得罪谁，况且推荐错人，皇上怪罪下来，错依然在己且怕背不起。安南侯的四全，是不得罪其他人也不为日后因看走眼选错人埋祸根。
主动请旨把这个锅背下来，等于是在向三皇子传达马文洲已经不会再调查前朝宝藏一事，但是我也不会调查，所以我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也是在向睿亲王隔空喊话，马文洲可以放了，三皇子已经不会再打没有价值的马文洲的主意，而没有密令在身的我于三皇子也是没有吸引力的。安南侯的五全，在不站队的情况下也不开罪任何一方，让扮作与与此事无关的两个人可以继续若无其事的装傻充愣。
虽然最后马文洲一案落在了奚寒手上，但是只要王爷一放人，此案也就完结了，不会对下属奚寒造成任何困扰。安南侯的六全，成全了自己的护犊的义气名声。
把残局破得如此妙，时序他日不是盛世之才便成乱世之雄。
不日安南侯就启程去宁安，此事略过不提。
说回睿亲王得到宁安密旨的情报后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此事和他一直在调查的前太子企图谋反篡位一事有牵连，睿亲王和前太子关系甚好，当年皇帝把沈澈以镇守边关的名义调离京城一年，沈澈在边关因为战事吃紧一直抽不开身，等凯旋归来后，皇上已经处理好了前太子篡位谋反的所有涉案人。
因为没有幸存的知情人，所以回京后睿亲王花了大量精力调查真相还是进展缓慢。好不容易等到了这次机会，本期盼可以让这件悬案的真相浮出水面的，却被三皇子坏了事，希望再次中断。王爷为此事大为光火，也只能等待下一次机会。
奚雨青的外公竺丞相当年也是因为卷入前太子谋反篡位的案件被斩首。竺丞相受牵连据说并不是被发现实质证据，只是身为太子太傅，他作为政治牺牲品在政敌的诬陷下不得不死而已。
安南侯启程的第三日，马文洲就出现在了自家府邸门口，关于失踪那段时期的事闭口不提，奚寒不追问，皇上也不深究，每一方都默契的翻过了这一页，此案就这么平安结案。
结案后奚寒心情大好，当晚多喝了几杯。第二日竺氏找奚雨青闲聊的时候，两人话完了家常，竺氏神色显出一丝顾虑，欲语还休，奚雨青看在了眼里。
“娘，您有事想说？”
“昨晚上你爹在我房里留宿，因为开心，喝高了，夸了你很多。”
“还有呢？”奚寒难得肯主动在竺氏房里过夜。
“他睡下后还在说着梦呓，我没听太清，就听见了四个字——前朝宝藏。”竺氏终于犹疑着说了出来，压低了音量，脸色变得异常紧张。
奚雨青自然不知道为什么竺氏对这四个字如此敏感。竺氏并不知道前太子被杀的真相，但是父亲在世时，隐约对她提起过这四个字，竺氏本不是愚钝的人，她的直觉让她觉得竺丞相的死不是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前朝宝藏？对，这次是和这件事有关，但您别管那么多啦，案子已经结了。”
“不是……”竺氏表情变得难过起来，“当年你外公被牵连，也和前朝宝藏有关。”
“娘，隔墙有耳。”奚雨青立刻想阻止竺氏。
“我打发了丫鬟和嬷嬷们去我房里拿东西过来给你，现在只有鸿菱和司徒嬷嬷在门口守着。”鸿菱是奚雨青信得过的人，司徒嬷嬷是竺氏的陪嫁丫鬟，从娘家就跟着她，如今已经待在竺氏身边二十五年了，是竺氏最信得过的人。
竺氏只当是奚雨青担心母女俩的私房话被人听了去，实际上是奚雨青不想多管闲事。她本就是个凉薄的人，做人做事全凭心情。虽然穿越来这儿之前在现代是当下炙手可热的记者，但她报道的都只是些无伤大雅的热点话题，要是一个案件会因为触及什么权威利益导致自己受牵连，她是绝不会多调查一步的。
竺丞相的案子就属于她不可能因为好奇心而深究的案子。
“当年你外公已经下狱，我去看他时，他让我回竺府拿了两件东西，好好藏起来，是一本书和一封信，我一直都秘密收着……”竺氏还想说，却再次被奚雨青打断。
“那您就好好收着，那是外公唯一的遗物了。”
“当时竺府已经很危险了，你外公叮嘱我无论如何涉险回府去书房拿走那两样东西，千万不可落入了别人手中。我一直没跟任何人提过，因为怕又牵连了谁……”
“娘，我听说安南侯过几日要来府中？”为了岔开话题，奚雨青刻意提起这件田氏母女都很在乎的事。
“……”竺氏见奚雨青实在是不想再继续自己的话题，只好作罢。“你爹这次办事有力，安南侯说是要道谢。女眷不便长时间在场陪伴，但听说田氏母女为那见面的短暂时刻也费了不少心思。雨儿难道也想？”
“不不不，我对那个什么安南侯没有半点兴趣，只想看看田氏母女会出什么幺蛾子罢了。”说完露出一脸的戏谑和期待。
今日安南侯刚从宁安回来就遣人来府里通传，五日后来奚府。田氏两母女会有什么行动？
竺氏从竺府偷拿出来的竺丞相遗物又到底和前太子通敌谋反一案有什么关联？奚雨青没料到，今日避过了这话题，它很快就会再次找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