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脑瘫
这一夜林丰辗转反侧,老是睡不着。窗外辞旧迎新的鞭炮声响个不停,有人家竟然还在凌晨三四点钟集中放炮,明显让觉浅的人不能安眠。
索性他回顾过去,展望未来,想了很多。
林丰的生日恰恰就是这一天,这一天过去,伴随着新年的到来,他也正好十八岁了。
他成年了。
从此,他就要作为一个成年人来面对生活中的一切。不会有人再把他当做小孩子,呵护照顾了。
过了一些日子,林丰到派出所领来了人生第一张身份证。他拍打着证件独自笑道:“从此,咱也是有身份证的人了!”
这新年夜,师父因为陆家撤诉,而被放了出来。两个人租了一间平房过年,所以林丰不算孤单。
林药看着小家伙终于长大,完成任务似得很高兴。
他把林丰拉到身边,语重心长得说道:“师父有个东西给你。”
说完,回过身,从一个很长的保险柜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包裹。
包裹外有一个大大的木盒,上面是沉香木制作的龙凤,飞扬着很精致的感觉。
师父用一把小钥匙把木盒打开,然后只见里面是一个较小的木盒。
上面是楠木制作的飞虎,老虎背上一对翅膀,正好凑成一个“彪”字。
师父笑笑,在派出所的这些日子,大家骂够了他,很多人都说他只顾赚钱不顾人命,是个十足的“彪子”--方言里“傻子”的意思。
其实,师父最多赚点钱,从不会开错药。陆家这件事情,陆子卿的爸爸本来是糖尿病引发肺结核,医治不及时而死。虽然师父开药不准延误病情,有一定责任,但不算是罪魁祸首。
师父把木盒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青布包裹的东西。
青布上面,竟有一只刺金的凤凰!
凤凰眼睛里一颗红宝石,夺人眼目。而通身用纯金制作,金丝曼妙悠长,光泽经年不减,手法有逼真异常,很是给人栩栩如生的感觉。
师父竟然把凤凰青布打开,放到一边,并不仔细打量。
这时候,只见里面还有一层包裹,光芒闪烁,世所罕见!
只见一块块玲珑宝玉,晶莹剔透,年岁不是很小的,大概得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却不让它显得陈旧,反而好像越存越香越放越醇的美酒,而别有一种醉人心脾的美感,一种厚重的感觉。
那一块块玲珑宝玉,薄而且脆,却不像是容易打碎的样子。当然,既然是玉石,这样单薄,不好好保存也是易碎的,也怪不得这样里里外外三层保护了。
那一块块玲珑宝玉,在边角上用金丝来缝合,好像平常人家用棉线来缝合布块一样。这样精细雕琢成一件小小的包裹,可见里面还有东西,才是真正的宝物!
这包裹宝物的,本身就是宝物了!那么里面的东西,又该是何等得珍贵!林丰心里咂舌得想,眼睛睁得老大,好像眼珠子要跳出眼眶了。
师父抚摸着宝玉金丝制成的包裹,不再打开,而是停了一会儿。他抚摸这东西的样子,像是在抚摸自己的亲人,爱人。那种细腻而认真的样子,有些让人觉得唏嘘,想哭的感觉。
师父抬起头,对林丰微笑着说道:“徒儿,知道这是什么吗?”
“好像见过,名字想不起来了。”林丰真的在学校学过这东西,不过他不是过目不忘的第一名,记不起来很正常。
“这是‘金缕玉衣’。”师父点点头,笑道。
师父慈爱的眼神看着林丰,林丰一时有种要晕眩的感觉。
虽然师父从小待他不薄,不过他总觉得师父对他有所保留。可能因为不是亲生的,也好像是因为师父有种隐隐的不安全感,古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所以做师父的大概都要留下最重要的一手,来自我保护。
经过这场牢狱之灾,师父似乎一夜之间就衰老下去。从前那个从里到外透着精明干练的老人消失了,他像是一个玩够了的孩子,或者是一个看破了红尘的人,似乎要随时撒手而去的。
因此,现在他看林丰的眼神,完全得开放,好像可以让林丰直接看到他的内心里去,而不再有丝毫的保留。
或许,林药在警局受到各种的辱骂,陆子卿父亲的死让他感到良心十分不安,这双重的打击加上年岁如此之大,足以让老人萌生退意,离开这奋斗了一生的世界。
现在,这大概就是临别的一种交代吧。不过林药好强的性格依然在,因此他不愿意让徒弟哭哭啼啼,而是很放得开的样子,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喜欢笑讨厌哭。
林药笑道:“古代的皇帝在下葬的时候,会用一大件金缕玉衣来包裹尸体,使得尸体千年不朽。这个可是皇家的专享,其他人即使有钱有势力,也不能来使用。坏了国家的规矩,那是要满门抄斩的。”
林丰伸伸舌头,表示很惊讶。他说道:“那这个金缕玉衣,难道是皇帝赏给我们的?”
“不错。”林药伸出手来,抚摸下林丰的脑袋,怜爱得说道。这个举动他之前可不常做,让林丰心里暖暖的痒痒的。
或许,当人之将死的时候,看到子孙满堂,后继有人,就是这样的一种欣慰的感情。所以对子孙会尤其得怜爱。
林药把金缕玉衣打开,只见里面一个黄色的帛布,也是金丝刺绣,图案是双龙戏珠。
他把帛布打开,忽的站了起来。拿起帛布好像古代的太监宣旨,对林丰义正词严得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氏世代行医,才华高超,如若仙术,天下无人能匹。皇家公卿,市井百姓,皆受其恩,药到病除,无一例外。故顺应天下人心,封林氏为传国仙医,世袭罔替。”
然后,对林丰大喊道:“仙医林丰接旨!”
林丰赶紧站了起来,从师傅的手里把圣旨接过来。
师父看着林丰恭敬得接过圣旨,还对他低头鞠躬,很高兴得哈哈大笑,说道:“徒儿看来没少看古装电视剧,这小套路很熟悉的嘛!哈哈哈哈。”
林丰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只是傻站着看着师父哈哈大笑,前仰后合得,手舞足蹈得,好像疯了一样。笑着笑着,师父的嘴里猛地吐出了一口淋漓的鲜血,然后忽然倒地,不再动作。
林丰吓了一跳,腿肚子一软跪在地上,摇晃着师父大喊大叫,见没有反应,又使用医术,掐住人中,然后做人工呼吸,师父依然毫无反应。
他一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做,瘫坐在地上看着师父,心想:师父就这样笑死了?太滑稽了吧?
好像是听到了林丰的心里话,师父竟然登得坐了起来!
他的眼睛瞪得像是铜铃,指着林丰大喊道:“徒儿,从此以后,你就是传国仙医林氏的接班人,一定要牢记我的教诲,认真研习医术,秉持仁心治病救人,切不可学我样子,为了铜臭小利而延误他人病情,切记切记!”
说完,未等林丰反应,又立刻躺倒在地,这次彻底没有反应了。
林家新年变成丧礼,但是没有多少人来参加。只有常和师父喝酒下棋的何伯带着孙子,帮他操办。几日之后,师父就被烧成骨灰,住进了那个“永远的家”--骨灰盒。
看着师父在公共墓地的坟墓,林丰心里竟然又想哭又想笑。师父总是滑稽逗人乐,小时候见他哭还要打屁股,这死的时候也算是最后的表演,竟也如此滑稽可笑。
但是养大自己的人这样死去,让他心里不由酸楚,好在还算控制得住,没有在师父坟前哭出来。
他回到小平房,捂起被子失声痛哭起来。
不久学校开学,林丰开始最紧张的高考最后冲刺阶段。
陆子卿好像并不怎么变化,也是,优等生无须改变,沉着应对,高考顺利发挥就好了。
杨威不再找两个人的麻烦,竟然也在假模假式得备考了。或许,海城首富也要讲究面子,他如果高考都不及格,老爸送钱的时候应该也不好看。
本来顺风顺水,林丰觉得考入海大是有希望的。谁想临近高考,学校里又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正是五月份。高考复习都结束了,学生们开始各种考试备战。
在备战的时候,三年四班的徐枫多,忽然晕倒在了教室里。
可能是压力太大,每天被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给吓到了,徐枫多脸色发白,嘴角抽搐,一倒下去便不省人事。
学校老师赶紧把他送到校医院,校医院的诊断结果更加吓人:轻度脑瘫!
徐枫多本是一个成绩中等的学生,按照以往的成绩,考入一个本科院校不在话下。但是徐枫多的父母对孩子期望值很高,一定要他考入杭州大学法学院,毕业后做个律师。
杭大是一个综合院校,本校的最低录取线甚至有专科的,但是法学院可是热门专业,杭大法学院是一本。
如果按照他父母的设计呢,他毕业后找个律师工作,收入高并且体面,对于结婚生子一类的事情是很有帮助的。可惜,要他如此成绩,考入法学院实在很有压力。
徐枫多自我解压的能力不足,结果就这样可怕。
学院路医院自然治不了这轻度的脑瘫,只能把昏迷不醒的徐枫多送入海城市院。专家们会诊之后,得出了治疗方案,病不是不能治,只是治疗费高得惊人,足足要五十万元人民币!
这可把徐枫多的家人给难住了。
徐枫多的父母都是普通的上班族,家里省吃俭用供徐枫多上学读书,哪里有什么富余的钱。把提前准备的大学学费生活费加在一起,外加亲戚朋友各种借贷,总共才凑出三十万元。
徐枫多的父母没有办法,只好到市医院求医生们帮忙。医生们倒也不那么冷血,虽说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但是作为地级市的大医院,这点医德还是有的。
但是医生也实话实说:虽然他们愿意降低费用来给徐枫多治病,但是这些钱最主要的花销,是在医疗设备和药品上。
治疗这种疾病,需要从美国进口的高档设备和药品。美国人和你非亲非故得,没有义务也没有心情给你帮这个忙。
所以,这个同学的病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完全治好的希望很渺茫,那么在两个月内重返考场,顺利进行高考的可能,就更是微乎其微了。
徐枫多的父母急得一夜白发。自己孩子的身体很重要,前途更重要!
如果不能如期治好病,很有可能落下病根,那一辈子的健康幸福就全完了。而高考一耽误,设计好的未来又将在哪里?
即使能够参加复读,那么以这样的身体,能否恢复原来的学习能力和学习成绩就很难说了。到时候,十几年精心的培养就可能付诸东流,想想多么可怕!
徐枫多的父母四处打听,知道了林丰治好福袁慧的事情,知道了他被同学成为“校园仙医”的故事,就亲自到学校来,请求林丰出手帮助。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学校里很快就传开了。同学们感叹之余,纷纷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不再那么拼命备战。而有的同学也暗地里跟林丰说,是不是他能帮助徐枫多。
两个长辈来找林丰的时候,他刚刚吃完晚饭,正在宿舍看书。同学把徐枫多的父亲徐遇安和母亲李能儿带到寝室,徐遇安老泪纵横,对林丰恳切得说道:“林丰同学,这件事情请你一定帮忙,我家孩子的未来,就全在这个事情上了!”
看着徐遇安期盼的眼神,林丰心里很纠结。前几天同学跟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在心里各种思考。
现在自己的时间真的是非常宝贵,能不能考sh大,他不是非常有把握,可以说是在奋力一搏。
如果拿出时间来解救徐枫多,势必要耽误时间和精力,而放手不管,良心不安不说,自己的理想不就是被自己给背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