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医德
老爷爷把他安排进宿舍之后就让他自己收拾行李，然后去给他拿钥匙去了。
林丰顺着他的目光透过窗户看过去，眼前是一间独立的小单间，有一些简单的家具，屋子不大，但挺整理，应该是有人固定在打扫。
很快老爷爷就回来了，他拿着一大把钥匙把门打开，然后取下一根钥匙递给他，“这是以前院长住的宿舍哟！”林丰看到老爷爷一脸的骄傲，“以前院长还是个主治医师的时候就住在这里。”
两个人走进去，林丰开始铺床，“当时我和院长住对门，我两好的穿一条裤子，那时候年轻，我做他的副手，嘿嘿，不是我夸自己，我俩当时可是响彻一时呀。”老爷爷满脸春光。“小伙子，你能住这里是上辈子积了多少德呀。”
“老爷爷说的是，虽然不知道院长为什么愿意给我这么多帮助，但是我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林丰很笃定，他将来一定会有所成就。
“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会有出息的。”老爷爷也附和着说，“我看你差不多收拾的可以了，走跟我去见院长吧。”
“好嘞，我们走。”两人很快又回到院长的办公室。
“回来了，老胡子你先去给他做个登记，小伙子你跟我来。”院长没说任何多余的话，越过他两就往前走了。
林丰跟白胡子老爷爷对视了一晚，老爷爷点了点头，于是他转身跟着院长去了。“院长，我们去哪里？”
“小伙子，跟你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何必厚，是这家医院中医堂的院长，以后就是你的导师。”院长一边走一边穿白大褂。
“嗯，好的院长。”林丰跟在他后面。
“以后别叫我院长了，叫我何老或者导师吧。”何必厚打开一间厚重的大门，示意林丰进去。
“好的，何老。”林丰看着打开的门，里面黑漆漆的，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这里是每一个医生必须要经历的东西，你想成为一个好的医生，就要学会敬畏生命！”何老站在门边，没有催促他进去，也没有说见他有点害怕的样子就退出来。
“院长，这里面，是什么？”林丰心里想到了三个字，但是他没有说出来，他不确定是不是。
“这里面是太平间。是我们医院没有救治成功或者在送到医院的途中就失去生命的人。我们会把他们的尸体存放在这里直到他们的家人来带他们回家。”何老沉重的话语想锤子一样，一句一句的抨击着林丰的心。
“真的是，太平间吗？何老的意思是让我进去吗？”林丰胆怯的反问着何老，他不敢相信他即将面对的是一大批尸体。
“我知道你害怕，任何人第一次看到，都会害怕，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孩子，但是你选择了这个职业，就要承担一个医生的责任。救死扶伤，只有你知道活着的可贵，你才会拼尽全力去挽留任何一个病人。唉，算了这一次我就陪你进去，但下一次，我希望你能够自己承受这些。”何老看着他，有些不忍心，于是松口了。
“多谢何老。”林丰感激涕零，终于不用一个人进去了。
“好了，你走前面，走吧。”何老的声音再次传来。
“好，好，我走前面。”林丰看着前面乌漆嘛黑的一片，他深吸了一口气，脚慢慢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踱步像那团漆黑的空间走进去。
他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寒流向他身上扑过来，虽然他知道只是因为这里需要冷气防止尸体腐烂，但还是感受到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氛，身后的灯发出亮白的光，但林丰却不能往后退。
见林丰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一团漆黑之后，何老才开始跟着他往太平间里面走，两个人就听着各自的脚步声辨别方向。
突然，林丰没有听到院长的声音了，他内心十分慌乱，“院长？你还在吗？”林丰小声呼唤着。
没有人回答。
“何，何老？何老你还在吗？在的话回我一声，我一个人害怕。”林丰有点眩晕的感觉，他几乎都想象出有东西在他身边绕来绕去了。
“何老，何老，何老你在哪！”林丰有点失控了，他感觉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他想往回走了。他的脚已经忍不住往回迈了。
就在林丰快跑起来的时候，“啪”的一声，灯亮了。何老站在开灯的地方，手里拿着两件军大衣。
何老往林丰的方向走过来，“把这个穿上，这里太冷，等会出去一冷一热容易感冒。”何老把衣服搭在林丰身上，自己也开始穿大衣了。
林丰赶紧穿上衣服，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有点不适应，但有了光，他就没那么害怕了。
林丰穿上衣服再打量这个房间时才正真看清楚这个房间的格局。房间的墙壁上都是一个个抽屉的模样，不知道抽屉里面有多深，但是大概每个在五十公分宽高的样子，他知道，里面都躺着一个个失去灵魂的身体。
但就这样看来，也没有那么可怕。
“来，把这个抽屉打开。”何老随意指了一个抽屉，示意林丰按着他说的去做。
“好。”林丰不敢迟疑，他伸手去拉把手，抽屉很容易就打开了，里面冒出一股冷气，白色的冷气往打开的地方冲出来。
林丰几近脱手，他强忍着不适，慢慢拉开了抽屉。
“你看，这个小兄弟是刚送过来不久的。”何老平静的说，“他应该走的很安详。”
林丰听院长说，才慢慢往抽屉里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具无声的尸体。
“他好像是睡着了的样子。”林丰看到尸体后，心慢慢平静下来。眼前的人很安静，就躺在那里，没有像林丰想象那样张牙舞爪，也没有七窍流血，就像是睡着了。
“这个小伙子应该是因病至死的，所以身体没有残缺，看起来没有那么恐怖。”何老点了点头。
他慢慢关上了抽屉，然后又拉开了旁边的一个抽屉，“林丰，你看这个，这个老人家就有点不幸了，他应该是被什么憋到了，像他们这种年纪大多是肺气肿所致，短暂性的缺氧呼吸困难，一时没有缓过来就断送了性命。”何老判断着。
“像这样肤色不正常的就可能是缺氧吗？”林丰仔细观察着。
“嗯，还有他很瘦，应该是长期被病痛折磨所致。”何老又加了一句。
“好了，你再自己看看，然后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何老没有再跟着他一起开抽屉，而且让他自己一个个的打开。
林丰开始逐一观察，有的时候打开抽屉会被一些残缺的尸体吓到，但他知道那大多是车祸所致，慢慢的多看几个，他也就习惯了。
“何老，你来看，这里有一个婴儿。”林丰的眼睛湿润了。他刚刚看的那么多尸体都是自己判断他们的死因，但是唯独这个他没有把握，他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去世的，可他看起来，就像个睡着的天使，那么安详，安详的林丰忍不住想哭。
何老走了过来，“唉，多可爱的孩子。”何老没有给他解释孩子的死因，这个孩子的父母得有多伤心呀。
“林丰，我今天让你来看他们就是要让你记住，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本职，不管你将来经受什么样的考验和诱惑，你都不要给我忘记这一点，医者父母心，你要用你的良心做事，如果将来让我知道你拿我教你的医术去谋取什么不正当的利益，我不会认你这个徒弟！”
何老郑重的关上抽屉，对着林丰严肃的说着。
“是，师父！”林丰深深的向着何老鞠了一躬。
何老没有说话，他也就没有抬起身来。
过了好久，“你起来吧。”何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走吧，我带你去解剖室。”何老转身往外面走，顺便关了灯，“砰”太平间的门又被关上了。
林丰知道他们即将去的，是另一个恐怖的地方。这一次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何老的身后。
一股浓烈福尔马林的味道传了过来，接着就是一个个的玻璃器皿，里面泡着的，都是人的肢体和器官。
“这里面的都是我们医院一些自愿捐献器官患者的器官。”何老平静的说。
“这前面的是比较新鲜的，下周会给实习生做解剖实验，后面的放的时间要长一些。”
林丰胃里一阵翻滚，他忍住要吐的心理，继续跟着院长往前面走。
走到最后，看到一个完整的男人的尸体和一个完整的女人的尸体并列泡在圆柱体里。
“两个人的尸体是一起捐献过来的，他们是夫妻，煤气中毒送过来的，尸体保存的很好，所以用来做标本。”何老解释了一下，然后又带着林丰继续看了。
“那个女孩子好漂亮。”林丰忍不住说。
“每个进来的人都这么说，要是女孩子就会说那个男的长的帅。”院长听了他的话，也是一脸得意。
两个人参观完最恐怖的两个区域之后，何老就带着他回去了。
“你等会去你宿舍旁边的房间找老胡子，就是那个白胡子的，让他带你去你的工作岗位，他会告诉你你每天的工作内容和时间。”何老回到办公室嘱咐完林丰之后就坐在沙发上眯着了。
林丰见何老休息了，也就不再打扰他，出办公室关上门就去找白胡子了。
“咚咚咚”“老爷爷在吗？”林丰轻轻的敲着门，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应声。
“老爷爷？你在不在！”林丰把嗓门放开了喊。还是没人答应。
他悄悄从窗户一角瞥进去，没人。林丰叹了口气，看着只能在这里等了。
“你看什么呢，里面怎么了？”突然一个声音从耳朵旁边传过来。
“啊！”林丰大叫一身，直接往后一闪。“当”的一声，只听见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
再一看，地上全是洒出来的米饭和鸡蛋汤。
“你搞什么呀，一惊一乍的，我的午餐都被你搞没了，你赔！”这时白胡子老爷爷的声音传了过来，“幸好我闪的快，要不然我今天非讹上你不成！”
林丰一看是白胡子老爷爷，连忙起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老爷爷，我不知道你在后面。”林丰赶紧帮他把饭盒捡了起来。
“你这是哪里买的饭菜，我马上去给你重新买一份。”林丰为表歉意，想再去给白胡子老爷爷买一份饭。
“医院食堂，12号窗口今天有好吃的，快去买吧。”白胡子老爷爷听说林丰要去给他重新打一份，马上笑迎迎的告诉了他。
“医院食堂？可是我不知道医院食堂在哪里呀，而且，我也没有医院食堂的饭卡，不能在里面买饭。”林丰自卑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
“没事，喏，这是你的卡，院长叫你过来就是拿卡的吧，我已经帮你都办好了。这中午也到了，你还没有吃饭吧，刚好你卡发下来了，里面有医院提供的餐钱，按照工作餐扣，你刚好可以请我吃一顿赔给我。”白胡子老爷爷见他这样子于是笑嘻嘻的搭着他的肩膀，“走，咱两一起去，我领你去。”
白胡子老爷爷笑着推他去吃饭。
“这个饭卡是我的吗？真的是太好了，那我们走吧，刚好我有一些问题要问你，咱们边走边说。”林丰赶紧接过白胡子老爷爷递过来的饭卡，两个人开心的往食堂走着。
“老爷爷，我怎么称呼您呀，总不能老是叫你老爷爷吧。爷爷你贵姓呀。”林丰问了他的名字。
“我呀，我姓白，他们给我取的绰号叫白胡子，以前年轻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真的是觉得这个绰号跟我太搭了，我就是白胡子老爷爷本人呀。”说着说着他就说跑偏了。
“哎呀，你就叫我老白吧。”两个人走到食堂窗口上要了工作餐，然后往餐桌方向走着。
“不好吧，我叫白伯吧，或者伯伯？”林丰笑着说。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白胡子笑着往座位上坐，一坐定就开始吃饭，再没看林丰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