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熟人相见
“呃……唔……”
当麦瑟的意识活动恢复之后，他所感受到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一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楚。
“我是吃坏肚子了？怎么这么疼……”麦瑟痛得忍不住哼出了声，但，随着他的意识逐渐苏醒，一段段纷繁的记忆，如同一张张拼图般拼接在一起，让麦瑟回忆起了之前发生过什么。
“我……呜！”麦瑟缓缓睁开了眼睛，但眼前的视野却模糊得啥都看不清，耳朵也一直有种“嗡嗡”的鸣响，身体就算一动不动也会让他痛得呲牙咧嘴。
这种如同遭受酷刑折磨的痛苦，让麦瑟恨不得一头撞死。
“可恶……不是已经从刑场上下来了吗……”回想起自己之前被人捅了三十剑还没死的体验，一大滴冷汗便立刻从麦瑟的额角滴落在地：“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啊……呜……就算不动弹都疼啊……”
“啧啧啧……”
就在麦瑟刚刚醒来，还未能看清周围环境之时，一阵咋舌声突然从麦瑟的前方不远处传来，让麦瑟顿时心生警惕。
“这声音怎么有些熟悉……”
麦瑟努力地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转过头去，脸上充满了戒备的神色，毕竟他现在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在这种状态下，哪怕是个老鼠都能杀了他。
“啧啧啧……”
过了一会儿，麦瑟的视野渐渐恢复了清明，这才看到自己身处的环境——
他被关入了一间暗无天日的监牢，双手上扣着令他极为熟悉的反魔法金属手铐，身下垫着充满臊臭气息的稻草，脑袋顶着的是青砖砌成的厚墙，身边是铁栏杆构成的围栏，将他包围在一片不超过五、六平米的狭窄空间内。
将目光穿过围栏，可以看到外面还有好多和这里一样的监牢，但那些房间里都没有人的存在……
这整间监牢，仿佛就他一个人。
“啧啧啧……”
当然，听到这阵咋舌声后，麦瑟怎么也不会相信，这里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你砸了半天嘴……就不会……说些什么吗……”身体的剧痛让麦瑟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身体依然处于难以动弹的状态，但他的眼神却依然那么锐利，直勾勾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隔壁牢房的阴影角落。
“啧啧啧……因为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听出我的声音啊。”
就在麦瑟说完后，那个角落里的黑暗突然搅动了起来，下一刻，一张令麦瑟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脸，终于出现在了火光照映的范围内——
那令人印象深刻的蓝发紫眸，不是修还能是谁？
“你这家伙……竟然也进来了……”麦瑟深吸一口气，死死咬住牙关，拼命地想要撑起身子，但腹部马上便传来一阵钻心蚀骨的剧痛，让麦瑟直接放弃了这一举动。
“所以说我们真的很有缘嘛！”看着麦瑟这幅悲惨的模样，修也忍不住为其倒吸一口冷气，虽然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一起坐过船，一起闯过城主府，还一起蹲过两次大牢，就连房间都一直是紧邻的。”
“呼……呼……”麦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苍白的脸上布满了冷汗，虽然想转动身子，或者倚靠在墙上，但他还是无奈地放弃了，就这么和修闲聊起来：“你怎么进来的？”
“我是情报贩子嘛，通俗点，就是间谍。”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给我的雇主传递情报的时候，没想到那个接头的人是个卧底，我就这么被卖了，然后就关到这里来咯！倒是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的？你那肚子快让人捅烂了吧？这都能活下来，魔人的体质真够强悍的。”
“唔……嘶……”看到自己胸腹上那层层绷带，麦瑟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但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让人吊在空中捅了三十剑，你信吗？”
“真的假的？搅肠？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么古典的刑罚。”面对麦瑟提出的事实，修顿时故作夸张地张大了嘴，眼睛瞪得老大：“你到底招惹谁了啊？”
麦瑟不禁笑了出来，望着天花板出了神：“或许我当初就应该宰了那个城主儿子……”
一想起范恩那张脸，一想起那个混蛋带给自己的种种屈辱，麦瑟心头顿时泛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怒意，但这股愤怒才刚刚燃起，他的胸口就像是让人给了一闷棍，立刻控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哦~你被那些圣骑士逮到了？”看着麦瑟不停地咳嗽，修却反而更加好奇他经历了什么：“一个魔人，被一群视魔人为异端的家伙逮到……嗯，如果你是个女的话，我想这场面估计会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还真是抱歉了啊，咳咳……”麦瑟满是嘲弄地开起了自己的玩笑：“我这大老爷们……上演不了什么香艳刺激的画面，但我很庆幸我不是。”
“那些圣骑士连脑子里都是教条……”修轻轻地叹了口气：“哪怕他们信仰的思想，在我们看来是错误的，他们也会狂热的拥戴它，执行它……某种意义上，这群人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拥有庞大的人数，狂热激进的思想，再加上都掌握着神术这一强大的力量……啧，这群只是外围士兵的人都这么强，那些号称精英的‘十字军’该有多猛啊？皇帝就不怕这帮人政变？”
“管他呢……反正现在和我无关了……”麦瑟渐渐感到身体里的力气恢复了一些，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尝试着从地上起身，向后挪腾着身子，让自己的身体靠在墙上：“嘶……现在我已经是废人一个……外面怎么闹也和我无关了……”
“哦？”修微微抬了抬眉头：“贞德她们怎么样，也和你无关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麦瑟的身体顿时颤抖了一下。
“……嗯。”麦瑟的脑袋无力地歪到了一边去，眼神变得空洞而虚无，不再去和修对视，静静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反魔法金属手铐，犹如对这一切都已经绝望了那样：“我已经……不会再回到她身边了，倒不如说，我不在的话，她才能活得更好。”
“从城主府出来后，你就没回去见过她吗？”看着麦瑟这幅仿佛失去一些的模样，修一时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将麦瑟打量了一番，微微笑了笑：“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跟我从城主府出来后看到你的样子，完全一样呢。”
“是吗……”麦瑟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声音低微地回应着修：“那之后……我又和她见面了，我被她说服了，决定留在她身边，但是……就在我被抓之前，贞德却病倒了，而且是因为贫血才导致的……”
“呃？贫血？”修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一直为你供血？”
麦瑟的眉头突然皱了一下：“……嗯。”
“这还真是……残酷啊。”看着麦瑟这幅绝望的样子，修不禁叹了口气：“所以呢？按照这个时间来计算，你应该去伦都尔了才对啊？为什么回到班加尔？”
“瑟维士兰长桥塌了……”麦瑟漠然地斜了他一眼：“上个有个魔物盘踞着，我让她们在关口附近等着，结果在战斗的时候，桥塌了，我只能就近跑到另一侧，从一个满是魔物的钟乳洞里回到这一边，结果回来的时候，贞德已经昏迷不醒……”
听到这，修微微地点了点头，仿佛预料到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那样：“所以，你为了给她治病，就带她回到了班加尔？”
麦瑟漠然地嗯了一声。
“然后你在寻求治疗方法时被圣骑士抓了？”
麦瑟漠然地嗯了第二声。
“真是有够悲惨的……”修摸了摸自己那头乱蓬蓬的头发，看向麦瑟的眼神里也不禁带上了一丝同情：“那，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们很快就能恢复自由的话，你接下来想怎么做？回到她身边去吗？”
“……假如吗……”麦瑟那死灰般空寂的眼眸，终于泛起了一丝波动，他那空白一片的大脑，终于再次开始思考了起来，稍微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回答修：“……我会送她登上前往亚特尔省的船，但我不会再继续跟着她了……我只会伤害周围的人和物，根本不可能保护得了任何东西……永远也不可能……”
“嘛，别这么灰心丧气嘛……”修微微笑了笑，随后和麦瑟一样，身子靠到了一旁的墙壁上，微微闭上了眼睛：“我还不知道出去后要干什么呢，天下有意思的事情真多啊，都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看着自己手上的反魔法金属手铐，感受着这种无法使用任何能力的无力感，麦瑟的神色虽然还是那么冷漠而平静，但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也得出得去才行。”
“放心~”修一说完，便立刻躺倒在稻草垫上，一副打算睡上一觉的样子：“我有预感，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我有点困了，我先睡上一觉，晚安咯~”
看着这个散漫而随意的男人，麦瑟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羡慕的目光，但随后便继续发起了呆，默默地成为这昏暗地牢中的一处景色。
“我能相信布莱泽吗？”麦瑟默默地回忆着自己之前经历的一切，一想到贞德现在的情况如何，他的心中就忍不住泛起一丝焦虑：“不知道贞德还好吗……她已经服下药了吗？醒过来了吗？看到我没有回来，她会不会想要来找我？布莱泽有将我的情况保密吗……”
身处在这黑暗逼仄的监牢内，身受重伤加上手脚都被拘束，并且无法发动任何能力，这种种情况，都让麦瑟逐渐放弃了想要挣扎求生的念头。
他默默地靠在墙上，等待着那即将迎来自己的结局，不管是什么，麦瑟都已经不在乎了……
不管是出于无聊来打发时间，还是想要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对过去缅怀一番，麦瑟那空白一片的大脑内，都在渐渐被种种思绪和回忆所填满……
那道美丽的金色倩影，几乎将麦瑟的所有思绪全部占领，心里念的，心里想的，无一不是这个女孩。
过去的记忆极其单调而灰暗，但只有在这个女孩身边，这个毫无色彩的世界，才终于被染上了温暖的颜色……
只有和这个女孩在一起的时候，麦瑟才终于发现，自己找到了将这空虚无聊的人生，将其继续下去的意义。
“能和你相遇，是我这一声最幸运的事情……”
但纵使百般留恋，魂牵梦萦，麦瑟的心里，也生不出任何想回到她身边的想法，一丝一毫都没有。
那不知在何处的女孩，现在在干些什么，身体恢复了没有，会不会为自己不能回去而担心，会不会遇上更加爱着她的人……
想着这些种种，麦瑟忍不住笑了。
“谢谢你，愿意接纳我，愿意陪在我身边……但我可能无法再陪着你了……”
渐渐地，麦瑟合上了眼睛，嘴角带着满是幸福与满足的笑容，倒在了一旁的稻草垫上……
“忘了我吧……愿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