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三 脚下守山人,膝前看山犬 四
夜色浓郁,苍上明灯愈来愈亮。
延山的重峦叠嶂下是世外桃源般的秀色,纵使是黑夜也掩不住它的俊俏,仍是可给人予处处皆如画之美,可谓世外桃源。
曲圣关卿斋多年前上山入庭时,在庭口处回身挺立,鸟瞰延山,不禁念道:“相看两不厌,只有南延山。”
这句诗在江湖上掀起了不小的浪潮,无数后生因为这句话向延山行来,都想欣赏欣赏得曲圣关卿斋如此美言的延山究竟有多美,可延山地势凶险,加上山中猛兽横行,最后诸多人皆只得草草收场,大失所望。
月光趁着叶间隙抚在枝头,雪还未能消散尽,鸟窝打着几分凉抖抖掩掩,好在枝繁叶茂挡下了寒风,得个安心夜,不料还未得暖,树干绕蛇盘上,大难临头各自飞。
丛后眸光烁烁,饿狼盯着白鹿,虎潜行石下,白鹿产子,饿狼扑鹿,虎獠牙起,深陷狼脖,吃狼食鹿。
峭洞旁,熊沉眠,一旁,群豺横行。
三人尽收眼底,徐喂虎压着声,“小师叔说,这是深山老林里的江湖,咱们不得插手。”
“我们不插手,他们可并不想着要放过我们吧?”梁秀苦笑道。
可不,三人身前猛虎伏地。
徐喂虎定睛一眼,沉默半晌,轻念道:“这…啧,山里正经大虫哪只不认识在下?这大虫定是个雏儿,二位莫出手。”
“世人都说延山的野兽通灵性,可这大虫也没掂量好自己的分量啊。”梁秀佯作叹息道,手顺势摸向刀柄。
陈荠面无表情地看着,“并不是每个人都可顿悟大道,兽亦同之,万物皆强食弱肉。”
“吼!”虎猛啸,獠牙露,爪狰狞。
徐喂虎在襟中捣腾了好一会儿,掏出一只破旧的羌笛,两手一捏放于嘴边,腮涨得通红。
一声羌管,暮云愁绝。
笛音嘹亮清脆,听之宛若清泉洗顶,让人心旷神怡。
猛虎虽不通音律,但是在笛响后却牢牢稳住了欲要扑出的虎躯,眸中多了几分忧虑,如临大敌。
“这笛音暗藏玄机?”梁秀疑问道,心想南庭果真不一般,竟可吹出让野兽都可听懂的音律。
陈荠摇了摇头,不禁笑了起来,“是阿猫,一只犬。”
“阿猫?犬?”梁秀一头雾水。
徐喂虎朝梁秀咧嘴一笑,说道:“就是庭里养的守山犬,叫阿猫,至于为什么叫阿猫在下也不懂,你得问师祖,是他老人家给取的,哦对了,庭里还有只野猫,叫阿狗,也是师祖给取的。”
“呃…师祖他老人家,倒是雅致。”梁秀扯了扯嘴皮子,单从见到的李本楼、徐喂虎,以及给犬取名阿猫和给猫取名阿狗的师祖三人来说,曾经世子心里对南庭的看法有些大跌眼界。
徐喂虎扬着头得意洋洋地说道:“你别看师祖给阿猫这名字平平庸庸,阿猫在这山里可是一霸,没几只野兽敢惹。”
三人交谈时,山间传来阵阵犬吠。
“汪汪汪!”
随着狗吠来的是一只巨大的黑犬,浑身黑毛,身躯高过梁秀的肩头。
“这是犬?”梁秀目瞪口呆,被眼前这只比牛还大的黑犬给惊住了,实在是无法想象有什么犬可以长至这般大。
“汪!”阿猫朝远处的老虎猛然一吼,吓得老虎毛发炸乱,一溜烟窜走,毫不怀疑阿猫可以一口将其撕成两段。
“阿猫。”徐喂虎唤了声,阿猫回过头立马伸出舌头,比木桶还大的脑袋在徐喂虎的身上好一顿蹭,使得徐喂虎连连倒退,笑不拢嘴,“阿猫是走来的,听说一来到庭里就这般大了,最初庭里的师叔祖们还担心以阿猫的个头会把庭里的东西吃空,打算把阿猫赶走,但是阿猫从入庭至今就没吃过庭里的任何食物,全凭自身在山中捕猎,不时还会给庭里送些肉食,好着呢。
“阿猫是只好犬,从不咬好人,每天都会静静地守在山脚,曾经有不少江湖盗贼想摸黑入庭偷些秘籍,都被阿猫给赶跑了,也有打不过的,但阿猫从来不会怕,被关前辈打断了狗腿还往上扑,被盗贼砍伤了还站起来追,哈哈,其实很多时候阿猫打不过那些人,可半夜三更撞见这么大一只犬,早就吓破了胆,哈哈哈。”
阿猫蹭完徐喂虎,两只大眼珠子在陈荠和梁秀身上看了又看,最后目光凝结在梁秀腰间系着的参刀上,晃了晃大脑袋才回过神。
“阿猫通灵性,能感觉到刀上的煞气。”陈荠随口说道。
徐喂虎走过来拍了拍梁秀的肩膀,笑着说道:“世子殿下,这下知道在下为何说别怕了吧?打小在下夜里上山就都是骑在阿猫的背上,那些个豺狼虎豹可没有敢靠近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