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口红
满怀希望地推开家门，谁知房间里的情况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口红和木盒子东倒西歪地静静躺在地上，姑妈和姑父还没回来，侄女也并没有回家。我是不是被骗了，那张时而亲切时而严肃的脸出现在我脑海，这个伪善的骗子！
我捡起口红和木盒，考虑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这时，门铃响了。我立刻冲到门口开门，侄女独自一人站在门外，在我看到她的一瞬间，她双眼一闭，双腿一软，昏倒在地上。我来不及多想一把抱起她，无论我怎么喊她都没有反应，我于是下楼打车，赶紧将她送往医院。
一路上，我的心里忐忑不安，偏偏今天姑妈外出将侄女交给我，我就把她照顾成这样，我怎么对得起他们。侄女啊，我真后悔给你涂口红，那个该死的口红，怎么把你变成这样了？
挂号、排队，终于轮到我了。医生用工具在她身上来回检查着，疑惑地看了看我，“你没事儿吧？”我楞了一下，没明白。“你来给她看什么？”
我回道：“她昏迷不醒了啊。”
“这不睡着了么。过会儿就醒了。”医生一把放下工具，刷刷地写几个字，“行了，赶紧走吧——下一位！”
我在脑海中拼命组织语言，想告诉他侄女是突然晕倒的，而且她还消失了一段时间才变成这样的，可是看到医生不耐烦的表情和其他病人焦急等待的神情，我又说不出口了。我抱着侄女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心想我就在这里再等等，如果她不醒我再找你这个医生。
过了一个多小时，侄女动了，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又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后两只胳膊轻轻伸了伸，她疑惑地问我：“姑姑，这是哪里呀？”
我将她放在地上，顾不得活动自己僵硬的肩膀和麻木的双腿，上下打量着她，并问道：“梦然，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梦然呆呆地想着，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她没有说话。过了几秒她又问：“姑姑，这是哪儿啊？我要回家……”说着，她又扑到我身上。
我想她是真的没事吧，于是抱着她离开了医院。
直到晚上姑妈姑父回到家，侄女都没有反常的表现。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我心里总放心不下，今天白天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离奇，但却是那么真实。那个男子温柔的脸和莫测的神情、服务员冷漠的脸和暴躁的脾气、食客们敌意的表情不停在我眼前交织出现，不对外营业的餐厅，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夜已深，姑妈带着侄女回房间睡了。本来想问问木盒子的事情，却没有和姑妈单独对话的机会。算了，不急于一时。
第二天是上班的日子，一上午我都在想那家餐厅，午饭时我鬼使神差地又来到那条街。虽然被告诫过不要再来，但是我说服不了自己的好奇心，那家店对我的诱惑太深了，让我想要不顾一切探寻它的秘密。
直到走到荒地上，我都没有看到那个“子非鱼”的招牌，于是我又反反复复观察附近几家店面，无奈却找不到那家店了。旁边有一家烟酒超市，无所事事的大妈看着来回走动的我已经很久，我上前去搭话，问她是否知道那家餐厅在哪儿。
“啥？什么鱼？我在这开店十多年了，这条街上从来没开过这么一家餐馆。就对面有家小吃、卖卖早点。谁会在这儿开餐馆啊，荒郊野地的，哪儿有人来吃饭……”大妈瞬间开启话痨模式，喋喋不休。我已无心再听。
我十分确定就是这条街，昨天来的时候这家烟酒超市、对面的小吃店也都在，可是今天，那家“子非鱼”哪儿去了？怎么会凭空消失了？我感到一阵冷彻心扉的寒意涌上心头，莫不是大白天的见鬼了，呸呸呸，怎么可能。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绵软沉重的步伐离开的了，甚至我忘记了回工作的公司，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姑妈家的沙发上。侄女去上幼儿园了，姑父出去上班了，只有姑妈在家，正在厨房里洗碗。看到我失魂落魄的回来，她既惊讶又担忧，连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好久，我像是突然惊醒过来，冲进侄女房间翻箱倒柜，我顾不上礼貌这回事儿了，直接翻出那个木盒和口红，问道：“姑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姑妈接过木盒看了看，“是你嫂子的东西，我只在她搬进来时见过一次，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她一直藏起来的。”
“里面是一只口红。”我笃定地说着，“昨天梦然非要让我打开它，让我给她涂这只口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犹豫着该怎么说，该不该说，我实在说不出来。
姑妈说道：“你别老依着她，这么小的孩子涂什么口红啊。”我听出姑妈的语气很平常，丝毫没有发觉这个木盒和里面的口红有什么问题。她转身回厨房继续洗碗，边走边说：“你别老听她的，小孩不懂，你什么都听她的就把她宠坏了……”
我将木盒放回原处，心情沉重的坐回到沙发上。下午我干脆也不去上班了，就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我实在想不明白。姑妈操持她的家务，看到神情疑惑的我也没说什么。
直到她忙完，到了该接侄女放学的时间，她脱下罩衣，穿上外套出门了。
我鬼使神差地又来到侄女的房间，拿出那个木盒。几乎没有迟疑，我拿出那只口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准备涂抹。我无法释怀，我一定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能生活在这样模糊不明的环境中，既是对自己的交代，也是对受伤的侄女的负责。
就在这浓烈的颜色接触到我的嘴唇的一刹那，仿佛一股电流贯穿了我的全身，嘴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惊得我手一哆嗦，口红掉到地上。我捂住没有任何伤痕却疼痛不已的嘴巴，失声连叫几声，痛感蔓延到整个嘴唇，传输到大脑神经，我虚脱地跌坐在地上，捂住脸，喉咙里呜咽着。
心悸了好久，我捡起地上的口红，擦干净放在桌子上。刚刚支撑着站起身，姑妈带着侄女回来了。嘱咐了我一声“照顾好梦然”，姑妈就转身出门买菜去了。
侄女蹦蹦跳跳地来到我身边，看到我苍白的脸和痛苦的表情，小姑娘吓了一跳，赶紧把手伸到我脸上问我怎么了。
稍犹豫了一下，我决定对她说出实情，“姑姑刚才涂了一下你昨天抹的口红，可是涂不了，把嘴弄疼了。”
侄女显然不相信我的话，她咧嘴笑了一下，“涂口红怎么会嘴疼嘛，哎呀，你这个傻姑姑。”我正惊讶于这个小孩竟然会娇嗔的说出“傻姑姑”这样的词，她便一眼看见了桌子上的口红，连忙握在手上说：“我涂给你看，涂口红不疼的。”
我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小家伙手快得打开口红，往嘴上抹。我揪着一颗心，眼光直直地看着她，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