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地头蛇
所谓的县里领导，是一个副县长，以及手下的几个处长。
李信跟孙林他们几个在度假村的迎宾楼门口意思着迎了一下，给足对方面子。
说实话，李信很不喜欢跟国内的官员打交道，不是对方奴性太重，就是这些人要求别人也要有奴性。
跪久了的人，是会厌恶那些站着的人。
国内美其名曰情商，似乎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不得罪人，实际上就是磨灭了精神意志，奴性。
李信有一个舅舅就在暨阳公门修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表哥表姐都进了政府部委办局。
直到李信重生前，看这些表哥表姐发在微信朋友圈的内容，还都是样板货，很少有自己思想的真实吐露。偶尔发一点单位搞什么活动，还是什么铁人王进喜、焦裕禄之类。
不是说这样不好，李信也每年在支付宝给抗战、抗美援朝老兵捐款，实在是觉得有些违和，感觉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感觉他们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他跟那几个表哥表姐从来就玩不到一块，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拿腔捏调，从来没什么真性情的人。
眼前这个叫做顾慧武的副县长也是一路货色，简直就是他那个舅舅翻版，不过这个副县长好像还挺有一套，说话滴水不漏，面面俱到。
一起进入包厢，还一定要你推我推的排定座次，什么面门而尊之类。
出席宴请的就只有李信、孙林还有陆永国，加上麦姐跟邓捷两个。
考虑到之前所谓县领导还有那个流氓腔总经理有点影响心情，李信就没让林佳欣跟糖嫣她们出席。
他自己都不喜欢这种不必要的应酬。
来之前李信问过度假村的保安，保安说这个总经理以前是当地县城的大混混，地方一霸，现在家大业大，除了度假村，还有酒店、房地产，身家上亿。
李信他们家从八十年代开始小作坊做起，辛辛苦苦搞实业，到现在也就几亿资产。
而那个叫顾慧武的副县长，大概就是臧明的保护伞。
李信不动声色，虚与委蛇，并没有将任何的情绪显露出来。
孙林本来还想提一提白天砍树的事情，李信交代了他一句，不要多说什么。
越是有道德修养的人，越不会跟层次相对较低者一般见识，所以，李信虽说没有附和着顾慧武说些半荤半素的笑话，却也笑意吟吟，酒到杯干。
毕竟他顶着导演的名头，又是海龟一只，加上有邓捷在，顾慧武也不至于低级到显摆什么县长身份，在喝酒上分什么高低，一顿晚饭也就太平无事的吃下来。
本来邓捷还会帮着张罗，活跃一下气氛，但看顾慧武言语粗俗，实在是不上路，也就没了兴致。偶尔两句话，还是能叫人领教她的犀利，让你别小小刺一下，却又说不出什么。
李信暗自好笑，顾慧武这种庸官也只有邓捷这样的厉害人才能对付。
孙林是小时候跟着爸妈移民美国，所以对国内不太了解，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堂堂一个副县长，居然连市井之徒都不如。
李信又怎能告诉他，国内这样的酒囊饭袋比比皆是。
之前他们在暨阳，也跟政府官员打过交道，暨阳是经济发达地方，权钱交易也很严重，但是官员收入丰盈之后，吃相会很矜持。所以孙林是看不到那些阴暗面的。
可这里不一样，别看度假村还算体面，可度假村旁边的山民，那是穷的跟什么？
这些人要是手里不拿手机，跟李信小时候的记忆有点像。
今天这一桌菜，那是挺丰盛，搞了些野味，甚至有违禁动物，但李信一筷子没动，不动声色。
不是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是没这个必要去废话什么。
本来他想买单的，但是既然臧明发话请客，也就随他。
酒过三巡，面红耳赤，臧明眯着三角眼，让李信跟他出去一趟，有话跟李信说。
“等会儿我来安排节目，保管你们满意，都是还在上学的小姑娘，雏儿。”臧明自然熟的搭着李信的肩。
李信虽然反感，却并没有太大反应，淡淡笑道：“不用不用，我不好这一口。”
“嗨！多个朋友多条路，别跟我见外。以后说不定哥也想玩票投资个电影，到时候你帮我？”
“好说好说！”
“那一言为定！混娱乐圈好啊，尤其是当导演，多的是两腿一叉等着你去杵的姑娘，以后这样的好事别忘了兄弟，让兄弟我沾沾光，玩两个小明星……”
“哈哈！脏兄说笑了，我这样的小导演可没这个福分。”
这孙子可真的脏，李信虽然觉得恶心，但还是饶有兴趣地跟对方周旋。他很少有机会遇到这种混黑的人，尤其是北方人，算是开开眼界。
不仅演员需要多看世界多看人，导演也一样。
臧明打了个酒嗝，一脸邪气地说道：“今儿个我看到跟你们一起过来的，那几个女的，长的是真漂亮，也洋气，是女明星吧？”
李信不动声色道：“啊，是女演员。”
“啧啧！老弟好福分，跟您打个商量，今儿个陪顾县长唱歌，要不请那几个女演员陪一下？”臧明三角眼半睁半闭，似笑非笑地盯着李信。
李信脸一沉，脑子里立马想起上一世的某些传闻，刘德桦在东北演出，被人当众甩耳光的事情。还有剧组在东北取景，被当地人敲竹杠，结果导演被打断腿的事情。
投资不过山海关，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上一世好多东北朋友，都跟他说过东北那边的一些事情，他之前决定在东北拍摄的时候，也没多想。
可现在他醒悟过来，现在是2006年。
他面不改色道：“脏哥你可真会开玩笑，人家是香江来的，不喜欢这一套。”
臧明啪嗒一声点着烟，猛地吸了一口，眯着眼说道：“我管她香江还是臭江，是条龙，到了我们这旮沓，也就给我趴——着！”
一口烟喷出，如同长蛇一样，臧明的眼露出一丝寒光，这是个敢玩真的主。
李信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他性子刚强，真遇到事反而不怕事，耐着性子说道：“脏总，人家还是年轻小姑娘，不太懂事。”
臧明嘿嘿笑道：“李导，你也忒瞧不起我了！我好歹也见过世面，东北在帝都娱乐圈混的，不知多少。你们那一大摊子，什么事没有？跑我这来装纯？能陪导演记者睡觉，能陪武术指导睡觉，能陪男演员睡觉，就不能陪我睡一觉？更何况，也没让干啥，就是陪顾县长喝点酒，唱个歌，让他老人家脸上有点光。你当导演的，不就一句话的事情？”
他压着嗓子，怕里头的邓捷她们听见。
邓捷有名气有地位，在东北也有人脉，臧明不会轻易得罪她。
但李信这样没根底的，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说白了，混了这二十多年，他啥坏事没干过，也没见老天镇压他？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遗骸，要不然他这么多身家哪来的？
李信听这厮一番话，就知道这厮很懂门道，看来真的认识帝都娱乐圈的东北帮，但这厮以为的娱乐圈，可李信所执着想要打造的娱乐圈，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深吸一口气，森冷道：“其他人我不管，我带来的女演员，我知道她们的脾性，她们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臧明嘻嘻一笑，拍了拍李信的肩膀，“导演我也见过几个，你这样的导演，我倒是第一次见。”
他也没说什么，自个推门进去，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