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秋阳长啸一声策马疾奔,众人紧随。到得桃林路上,却见黑雾缈缈中,三匹马儿躯体横陈,翻倒在地上,四蹄空自抽搐,渐渐无力僵硬。身下血流如汩,眼见不活了。吹水和尚宛如泥塑,身形委顿,坐于三马之间,竟无一丝生气。而云中树和司马飘飞二人,竟然踪影全无。不知所踪。
众人均是久历江湖,见状慌忙下马,各持兵刃,四散戒备。紫山道抱着吹水和尚,双手摇晃,只见吹水身子随手而动,神情呆滞木讷,恍若未觉,竟似一丝力气也无。
紫山不觉大急,口中急叫道: “臭和尚,假和尚,你怎么样?那两位兄弟,哪里去啦?”微风袭来,黑雾散尽,只见吹水和尚面如死灰,两眼失神,口中喃喃,似有所语。
紫山抱住和尚,仔细审看,却见身上并无伤痕。然而身子绵软,竟然毫无筋骨也似,心中大急,流下泪来。谷秋阳见状,大喝一声: “大家禁声。”
众人心头一凛。只听那歌声似断似续,渐渐远了。满空翻飞的黑影,倏然散开,渐渐隐去。耳边只听吹水和尚喃喃不绝:”嘿嘿,呵呵,有鬼,有鬼。”
众人大骇,无不变色。方才那许多变化,说来繁复,其实只是电光石火般的一瞬。在黑雾中发生的事情,谁也不曾看得清楚。只有这吹水和尚身在其中,然而此刻神智不清,丧魂落魄。那雾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闻得方才那歌声,再听得和尚喃喃语声,饶是众人久历江湖,也不禁心生寒意。
听风走到三匹马尸之前,仔细审看,不觉失声惊呼。众人闻声看去,无不惊骇。原来那三匹马,胸前豁然一洞,血水汩汩而出。想是一瞬间被掏了心脏,一时却不能尽死。只见三匹马儿身体微微抽搐,大张着嘴,似欲发声,却发不出来。
那三匹马儿双目流泪,尽是惊恐之色,仿佛用目光告诉众人,自己所经历的恐怖。腿儿越伸越直,渐渐地硬了。只一瞬功夫,三匹骏马被掏去心脏,两位名震武林的高手失踪,只留下一个双眼无神,精神恍惚的吹水和尚。是什么竟然在这一瞬间作出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到底是人,还是鬼?
不觉间,黑影散尽。恢复了平静。仿佛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似的。这一切都透着诡异与邪恶,让人恐惧莫名。试想那云中树与司马飘飞,实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却在一瞬间失了踪影。而吹水和尚,乃出身南少林的高手,般若掌已臻化境。连少林方丈也可平辈相交。此等高手,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便被制住。而其精神恍惚,是因惊骇,还是何种手段所制,竟然一时无从查考。
能如此一刹那制住这三名高手的人,放眼三代武林,亦绝无仅有。不但掳走两名高手,制住一名,同时还将三人所乘骏马,尽皆掏去心脏而死。掳人,制人,杀马,三者一气呵成。若非亲眼所见,在场所有武林好手,绝无一人肯信。
众人心中惴惴,只觉眼前所见,断非人类所能为。
正在此间,却听马蹄声响,那江南引着马车,缓缓向众人而来。谷秋阳见状起身拱手道: “江公子,方才你所说凶险,是否便是这样么?”众人此时如梦方醒,回想起江南方才的话语。无不惊疑。此间十数武林高手,均未觉有异,而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却似早有预料。这中间,到底有何玄机?
只见江南面色忧郁,回礼道: “谷大侠,各位英雄。在下携舍妹到此,只比诸位早了半柱香的功夫。然而就在下所观,此处十分不妥。然而究竟有何凶险,在下也说不清楚。只是想劝诸位稍安勿躁,容我细观。然而不料诸位性急,唉。”说完长叹一声,甚是惆怅。
听风闻言道: “江公子,听你所讲此处十分不妥,但不知你所指这不妥,究竟是何因由呢?”江南长叹一声,道: “依在下所观,这桃林虽美,却已非原来景象。诸位目前所见,,均已与原来,大有不同了。”众人心中一凛,紫山急问道: “那少年人,说话干净利索些。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一股脑通通说讲出来便是。这样藏头露尾,要说不说的,叫人好不烦恼。”
江南躬身一礼,沉声道: “恕在下直言,此间一切景观均已非原来模样。你我眼中所有,大多都只是幻象而已了。”
一言即出,众人尽皆失色。紫山道: “此处皆幻象,难道你是说,这里竟有什么邪魔鬼物,将此间景象完全改变,再不似往常么?我等纵横江湖多年,从未听过竟有此事,你少年人如此妖言惑众,是何居心?”
江南淡淡一笑,道: “在下后生小辈,直言不讳而已。诸位大侠愿否采信,但凭诸位,在下并无相强之意。”说罢转身对两青衣小婢道:”茑儿,碧儿,照看好马车,咱们去吧。”
谷秋阳正欲阻拦,却听那车中一人道: “江南哥哥,走不了啦。”语音清脆悦耳,竟是个妙龄女子。江南道: “晴儿妹子,你说这话,却是为何?”只听那女子道: “茑儿,住了车,我要出来。”那鸢儿碧儿道: “是,小姐。”碧儿牵住了马,鸢儿揭开车帘。只见车里伸出一支白生生的纤手,让碧儿拿手握了。俏生生地走出一个紫衣女子来。
那女子一身紫衣,体态婀娜,弱不禁风。下得车来,众人尽都眼前一亮。只见这女子正值妙龄,温雅娴静,眉目如画。尤其那一双大眼睛,清澈如一弯秋水。刹那间,众人只觉方才那血腥杀气,尽都随此女子的出现,瞬间散尽了。这女孩儿下得车来,对诸人微施一礼,道: “小女子李晴,见过众位大侠。”语气温婉,清脆悦耳,。
诸人目瞪口呆,想不到在诡异莫名的处境之下,竟然能遇到这样温柔美丽的女子。一时语塞,只是回礼,却无人说话。那女子转身对江南道: “江南哥哥,初时让你走,你却非要留下细观。这会儿若想走,已经走不脱啦。”语声娇柔,浅嗔薄怒,禁不住让人心生爱怜。
江南道: “晴儿妹子,你却说,为何走不脱啦。”那晴儿道: “江南哥哥,若只是看看,倒也没什么打紧。只是方才两位兄台,心里急着闯将进来。此时阵法已然发动,方圆十里之内,尽成绝死之地。若想走,哪还有那么容易呵。”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心道,原来这小姑娘早知凶险,而且所知还在江南之上。可是看她俏生生温婉可爱的模样,隐隐透出的见识,却比现场群豪都要高出不少。这一对少年男女,却是何等来头?
却听那江南道: “晴儿妹子,愚兄也是好玩心性。看得此处布置森严,一时间看不出破绽,不觉兴起。谁料得到事情会到了这步田地。你却说,现在该怎生才好?”
谷秋阳,听风等心道:原来她二人早已有所预料,是以停在路边,不肯进入。唉,司马飘飞,云中树确是性急了些。转念又想:然而我等观此处,并无异样,却不知道,他们是怎生知道凶险呢?
心念转间只听那晴儿道: “江南哥哥,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师傅在时,曾教我兄妹凡事冷静,随遇而安。以不变应万变。今日也只好如此了。”众人闻言心道:原来这两人是师兄妹。却不知师承何派,竟有如此眼力。
谷秋阳正欲说话。突听一阵怪声,似琴非琴,似箫非箫,声音并不很大,却听得异常清晰。正纳罕间,那声音中突然隐隐传出几声马嘶。正待细听,只听那晴儿急叫:江南哥哥,各位大侠,快捉住了马儿。”
江南闻言脸色大变,连忙牵住了马儿,茑儿碧儿却一左一右捂住了马眼。那晴儿伸出纤手,按住一只马耳,却将小脸儿贴在另一端马耳上,口唇蠕动,竟似在和马儿说话似的。
谷秋阳心感不妙,再转眼间,只见群豪所乘骏马,四蹄蹬踏,左顾右盼,状甚不安。群豪正觉奇怪,只听晴儿叫道: “大伙儿快看好了马匹。”声音急促,想是心中着急。众人莫名其妙,措手不及。
突听那声音急转,猛得一声尖啸,便如一柄弯刀,挟雷夹电,掠地而来,再见那些骏马,身形颤动,仿佛恐惧焦躁已极。众人心中大骇,却听那声音徘回低转,猛地拔高,厉若鬼哭。十数匹马,齐声哀鸣,张惶四顾,有几匹骏马竟然失禁,屎尿齐流。
众人大急,顾不得啸声尖厉。连忙伸手拖住马缰绳,只望控住马匹。却听轰得一声,方才那些翻飞的黑影,自桃林中猛得再次腾起,便如满天黑云,遮天蔽日般忽起所落,上下翻飞。那碜人脑髓的锐叫,传入人脑中,令人心胆俱裂,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