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
“那就是从者(servant)吗?”
我仍然保持着被扑倒时的姿势,看着在空地上凭空形成的人形,蓝色的光粒子聚合成实体,回想着脑内的知识,那是从者从灵体化为实体产生的现象。
走出的男子一眼看去身高便超过两米,更为恐怖的是他每踏出一步,都让人感觉到空气在震动。
就像是行走着的要塞。
一把提起插入石板路中的方天画戟。
“三叉束发紫金冠,兽面吞头连环铠,还拿着画杆方天画戟,呵。”
器宇轩昂的从者并没有进一步行动,或许是其身后的御主还未发出下一步的指示。
我趁机站立起来,并把魔术回路的使用效率提升到最高,即便如此面对着眼前的狂战士依旧冷汗直流。
“您认识它?”
“嗯,那恐怕是我的家乡流传的故事中武力最高的武将,吕布。”
茉莉花右手紧攥着红柄的短匕,缓而谨慎地向后移动着步伐。
在我眼里就像受惊后毛发倒立的小猫。
“现在怎么办呢,茉莉花小姐”
伊那耶的语气充满着无奈,如果敌人是御主加从者的组合,眼下的二人可不会有逃跑的机会。
而十米之隔处那个如野兽一般行动的女人,仍旧保持着随时可以进攻的姿态。
丝毫没有交谈的打算。
女仆没有给出回答,真是危机的局面,伊那耶心里想着。
“■■■■——!!!”
完全无法理解的交流方式,但是可以确认的一点是对方准备动手了。
狂战士举起方天画戟双臂交叉在胸前,进而爆发出声势浩大的怒喝声,仅凭声音就掀起了气浪般冲击,就让我不得不用双臂抵在身前。
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怒吼是否也是蕴含着魔力的攻击手段。
眼前的敌人气势和力量都是自己无可抵挡的存在。
似乎能听到狂战士全身的骨骼在咯咯作响,身着的连环铠爆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双眸红光四射,身体前倾。
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敌意,气吞山河的刚戟直接扫向二人。
本位于一条直线的两人左右散开。
茉莉花双腿蓄力,右手倒持匕首,左手搭在右手之上,骤时发力,化作一条流星,直击狂战士的左肋。
狂战士(吕布)这一击,即便击在空地,也掀起了实质的冲击波。
狂乱的气流将本向左跳出的伊那耶再次掀翻在地,出于惯性左臂遮挡强风,右手拄地。
与此同时茉莉花的直击并未起到想要的效果,匕首与魔力编制的铠甲交错而过火花四溅。
在气流掩护下,身为御主的不知名女人再次化作迅捷的黑影直逼半坐在地的伊那耶。
体内余下的魔力疯狂的倾泻进四肢百骸,妄图在死亡降临之前移动身躯。
同样积蓄魔力的双眼紧盯着黑影袭来的轨迹。
伊那耶从未如此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仅是魔力,想必体内的激素也早已过度分泌。
迫近的爪影,脸上已感到风压。
“谁要死在这种地方!!!”
压抑着的心声终于宣之于口,毫无保留地释放着最后的魔力,伊那耶的脸前形成了最后的屏障。
魔力结构的崩坏,术式遭到解除,拖延了那微毫的一瞬的时间。
伊那耶的眼中看到,在黑影身旁欺进的茉莉花,双眼闪烁着暗淡的青,紧跟其后的是berserker直刺而来的巨戟。
于空中无处借力的茉莉花,在将被方天画戟刺成对穿的刹那,上半身逆时针旋转,下半身反向扭曲,收起双腿,抵在方天画戟之上,借由berserker的迅击完成了在空中的二次加速与变向。
在我命丧黄泉之前,茉莉花将黑影扑到了一旁,双双撞进路边的围墙,掀起一阵浓烟。
“■■■■■!!!”
在吕布的怒吼下,顶着压力我完成了一个标准的战术翻滚。
茉莉花从烟雾中蹿出,刀剑交响,火花四溅,坚守着一击即走的策略,女仆试图依靠灵巧性在狂战士身旁纠缠。
考虑到吕布的御主,我深感自身无力打算远离战场中心。
“小心!”
“啊——!”
匕首比言语更快,红色的小刀再次击退了冲到我面前的黑影。
“■■■■——!!!”
狂战士低沉地吼声表达着被妨碍的不满。
吕布一脚踏碎石板,魔力化作赤铜色的冲击从体内爆发而出。
丢出武器的女仆在重压下闪躲不及被方天画戟斩出的气压伤及了小腹。
“这是最后的匕首了。”
听着女仆的言语,我手足无措。
看到左手捂着小腹右侧鲜血淋漓的伤口,紧握着最后一柄红色小刀的茉莉花再次站在了我的身前。
此刻的我却提不起战意,从者不是现代的魔术师所能击败的存在,尤其自己在神秘这个领域还属于最低端的菜鸟。
尸体,尸体,尸体。
死亡,死亡,死亡。
这些不该出现在如此的年华里的名词充斥着我的大脑。瞳孔开始扩散。
茫然的眼神扫过,冰冷地遗弃在石板路上肉块,这里依然是之前的杀戮的现场,但挡在自己面前已经身负重伤的女仆不再是肆意舞动的那一方。
挥舞着方天画戟的从者,黑兽般的女人。
人被杀就会死,但人类绝不是该被如此杀死的存在。
恐惧,恐惧自己的生命会被如此抹除。
厌恶,厌恶所拥有的力量是如此弱小。
愤怒,愤怒生命的价值竟被如此藐视。
并肩作战的女仆是不折不扣的杀人鬼,但她不是自己怨恨的对象,自己也不会代替死者去怨恨任何人。
事到如今,只能接受平凡的世界已是昨日旧梦,战争,终于意识到被冠以这一名词,究竟意味着多少残酷。
该去埋怨谁呢,艾尔吗,他把自己推入的名为圣杯战争的噩梦之中,让自己在生死间徘徊。
不,现在思考这一切毫无意义。
眼前站着的是想要杀掉自己的人,毫无疑问是敌人。
我。贪恋着生命不想死,刚体会过力量的感觉不想死,刚见识过真实的世界不想死。
战斗吧,把妨碍着自己的家伙一个不留的清除干净。
我已经明白了这场战争的规则,活着,去实现愿望。
用右手拂过身侧墙壁上为干涸的血迹。
安息吗,不,只要我活着就好。
……
“你需要多久能杀掉那御主。”
伊那耶的身影摇晃着,低垂着双手,疲惫又清冷的声线传到了茉莉花的耳中。
身体没有动作,也未回望伊那耶,虽然女仆对那个男人惨叫后的变化颇感好奇。
“没有妨碍的状态下,一秒种。”干脆地回答。
“那就由我拖住那家伙,给我争取一点时间。”
“好。”
女仆没有去质疑伊那耶能否做到。
我半蹲在地上,做好快速移动的准备。
再优秀的魔术师也赢不了从者。艾尔告诫自己的话语并不是绝对真理,至少眼前的少女就有着与从者正面接触而不会立即死亡的身手。
虽然那或许是从者未曾使出全力,但生机只能赌在这次决定。
也许因为自己是拖累,又或者这就是极限,茉莉花在交手中必然处在绝对的下风。
无论面对从者还是御主都活不过一个照面的我。
只要拖住就好,只要拖住就好。只需要拖住一秒钟就好。
可是陷入魔力枯竭状态下的自己究竟做些什么。极力的回想着记忆里的全部魔术。
屏障无效,感知扰乱无效,全部都无效。
基于阵地进行的工程魔术不具备条件,基于大源之力的礼咒魔术也许能阻拦从者一瞬,但我并没有使用的能力。
还有什么,究竟还有什么。如此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
并非在变得慌乱,只是在冷静地逐条思考。
卢恩符文,这是余下的最后选项。
并不依赖咏唱和仪式,只需要将符文以需要的顺序刻印起来就能生效的魔术,甚至不需要魔力激活、
我思考着强行记忆下的符文,检索着如今能用到的类型。
hagaz,限制/延迟,nauthiz,限制/拘束。
作战计划所需的条件已尽数完备。
以脚下为,体内残存的微末魔力和地上尚未干涸的血液为素材,第一个符文被刻印于此。
“作战开始!拜托了!”
……
伊那耶急速向后退去,茉莉花近身与吕布缠斗,不停改变自身的方位,使之变成短距离中的追击战。
可一旦敌方的御主有所异动,茉莉花就只能改变行进的路线,对其直冲过去。
“■■■——!!!”
就像追逐着飞舞的蝴蝶,挥舞着的方天画戟掀起的气浪反而将其推的更远。
伊那耶趁机将符文布置在四方。
“吼!!!”
狂战士不甘于被戏弄,再次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连伊那耶也受到了影响减缓了刻画符文的速度。
只见狂战士(吕布)将画戟插入石板之中,猛然掀起,夹杂着石块的风压向茉莉花急袭而至。
硬接不能,只得闪躲,吕布的攻击既限制着茉莉花的行动空间,也阻止着其向自己的御主接近。
迫不得已,茉莉花放弃了借助墙壁在空中的挪腾的优势,转而落在地面。
见一击奏效,狂战士打算继续如法炮制。
“阻止他破坏地面!”
我急忙的喊叫着,若是在符文构成前依凭物被摧毁,自己就再也没有足以限制从者行动的技法了。
听完此言,茉莉花将双足微微放开,调整好体势,改用双手使用匕首。
凝视着眼前的从者,茉莉花的平静表情下压抑着以往从未有过的紧张。
她看不到“杀死”眼前从者的画面,那确实不是自己所能击败的对手。
深吸了一口气,她将视线瞄向着从者的颈部。向持刀的双手积蓄力量。
在吕布再次发动足以掀起风压的力击之前。
“去死!”
我听到了茉莉花紧促的叫声,看着她向着从者飞奔过去,如同被绞至极限的弓所放射出去的箭一般。
伴随着野兽般的速度与杀意。
二者之间的距离,已然不足三米。
这已是方天画戟所及距离之内。
在如此的环境下,面对狂战士的强力一击根本不存在逃开的方式。茉莉花的身体弹了起来,只需要叹一口气的时间便可以将匕首插进从者的脖颈。
就像黑夜中流淌着的光华。
空气忽然为之一动,吕布并未拔出画戟,而是松开握着画戟的左手,猛然挥出一掌。
蝴蝶是脆弱的。
它随风飘舞,但却不能与风为敌,否则便是粉身碎骨。
我不清楚茉莉花是否能接下这一击。我也不想知道这种答案。
“准备完成了!”担心着茉莉花的我只能如此喊道。
对于从者毫无预兆的反击,茉莉花的反应慢了一瞬,此时她深刻地体会到敌人是怪物这一事实。
仿佛带有千钧之力张开的手掌,像是要捏碎她的头颅。
在空中强行停住前冲的步伐,直面而来的恶寒,让茉莉花的反应提升到了极致。
在指尖触到脸部前的一瞬间,茉莉花反射般的背过脸去。顺势转过身体,像着吕布挥来的手腕甩去一刀。
一声钝响,刀刃应是只割伤了浅层皮肤。
蜷缩起身子,茉莉花向伊那耶身旁急退。
颤抖,喘息,只是躲开了随手一击,便有着逃出生天之感。
我无法体会她此刻是何心情。
“吼!!!”茉莉花再一次的逃脱,更加激怒了疯狂的从者。
吕布拾起画戟,在怒吼声中大步流星的直冲过来,在只余几米的距离时,骤然一跃,将画戟举至头顶,化为赤红的彗星直落而下。
“就是现在!”面对眼前从者来势汹汹力劈华山的一击,我并不感到慌乱,或许是魔术回路运转的状态前所未有的良好。
与茉莉花默契的分隔开来。
“束缚--展开!”直面着狂战士含怒一击,我高举右手,正对画戟,在空中画出最后的符文。
以此为中心点,全数符文启动,四面八方传出的压力,如钩锁般将吕布滞凝在了空中,虽然只有一瞬,甚至不足一秒。
趁机跳出符文阵之外,在狂战士的怒吼下,我将符文二段展开,数倍于地心引力的重压将其压制在地。
总算凑足了一秒。
感受着符文的状态,我的心里如此想着。
另一侧,在茉莉花冲击狂战士失败之时,作为御主的女人就已经再次跳到围墙之上的楼沿。
而从者化作赤铜彗星的同时,女人也一并化作黑影,在伊那耶未能观测的角落发动着致命的突袭。
压制狂战士后的伊那耶正看见这一幕。
体表布满魔术回路的女子,正滞凝空中,在所谓的子弹时间中下落着,此刻的伊那耶只能观察而无法移动身躯。
月下的黑影。
青蓝色的眼瞳。
女仆茉莉花弓起身子,手中的匕首已然锁准了目标。
胜负在此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