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对等?
“轰！――”的一声，伴随着落石翻滚的扬尘，吉格和纳尔多的身影破开书房的障壁自天而降，落在地上迅速地翻滚受身。
作为博纳罗蒂家族的政治中心，即便是最普通的一面墙也会印刻上可以补魔的一级防御法阵，然而依旧挡不住纳尔多的巨剑一击。
若是平时吉格一定会略微吃惊，然后选择四周游弋伺机而动，可现在的吉格双眼几乎完全失去了焦距。
他立在原地，两柄【十字咬】分别斜指地面，臂膀、腿部和胸腹几近脱力一般。
纳尔多神色凛然但不敢贸然进攻。吉格看似空门打开，可他清楚这样的站姿才是真正的毫无破绽。
雷诺曾经告诉过他这种几乎不用筋肉力量，全凭骨架支撑的站姿下，身体能在反击技激发的第一时间紧绷起来，无论反应还是敏捷度都异于常人，拥有无与伦比的爆发力。
光凭这一点，“暴虐”的斗气属性就远远比不上。
然而这样的“技术”和强制激发的斗气属性相比，掌握的难度宛如云泥之别。就说纳尔多本人，即便知道这样的技巧原理也无法使用，何况他还套着一身盔甲。
在剑技上，林德伯格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认知中的极限。
为了降低负重，纳尔多将腰间的骑士剑卸下――他带了一身的武器是因为他认为自己会遇上复数的敌人，但真正用来对付林德伯格的仅仅只有两件。
哪怕是高阶的魔法骑士剑显然也经受不住那对半刃锯齿剑的一扳，那一走廊的断剑已经向纳尔多证明了这点。
断界流在武器破坏的能力方面可谓首屈一指。
所以，他的巨剑无锋，拥有的只是单纯的坚固和轻盈。
纳尔多深吸一口气，提剑向前用力地踏了一步。
而吉格无动于衷，双眼依旧是失去焦距的模样，但纳尔多心头的危机感正在以爆炸般的速度提升！
他知道自己必须先发制人，因为吉格摆出了这个站姿就意味着他不打算先发。
穿着盔甲的纳尔多虽然防御力必然远远高过只有一身布衣的吉格，但也正因此他哪怕只是站着也会消耗体力。
和父亲不一样，吉格没有冠绝大陆的个人武力，所以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削弱纳尔多的机会。
纳尔多不会犹豫，虽然他知道先手进攻对于战技相对不够成熟的自己而言等于一只脚踏进坟墓，可他必须赌。
纳尔多高喝一声！一往无前的气势骤然爆发！他冲锋中平剑横斩之下挟着的剑风竟是将空气都扭曲了！
“铛！！――”
纳尔多瞳孔骤缩！
他本以为吉格会暂避锋芒，毕竟就算吉格拥有【武神】这样作弊级的家系特性，可面对二等位格的自己，双方依旧有着力量上的绝对差值。
吉格即便斗气完全激发也仅仅只有普通人三倍的力量，而纳尔多却至少在四倍以上！算上手甲的【力量增幅】法阵，他的力量至少是吉格的两倍以上！
可是吉格没有闪避，反而是同样一剑迎了上来！两剑相架，若非这一身【末日武士】是力量型的铠甲，在腿部上同样有惊人的加持，他此时恐怕已经被击退了！
他心念飞转，思考着究竟是哪里的细节被自己忽略掉了。而吉格连给他分神的机会都没有，【锐爪】发动下，巨剑被接连三下的重击硬生生砍出了三个深近半公分的凹槽！
而吉格一语不发，回转身体便是一剑流暗刺去！两招之间的衔接间隙几近于无，纳尔多几乎快甩断了脖子才看看以喉甲挡住了吉格的剑。
那一串火星几乎快飞溅进喉甲的缝隙里，让他惊出一身冷汗。然而不等他调整姿势，吉格居然已经从他背后再度袭来！【流暗】接上【二重瞬切】这本来不能做到的技能衔接居然被强行使了出来！
纳尔多矮身回旋，以巨剑作盾牌挡在身前，同时铠甲上末日般的橘红魔纹在不到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迅速点亮！
“锵！――”
伴随着金铁交鸣之音，吉格的黑刃上首次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然而那并非魔法纹路被激发时的炫光，而是一片剧烈摩擦引起的火花。
纳尔多陡然受到巨力冲击，就连没有被命中的大脑都被带得一阵震荡！他恍惚间连惊讶的表情都来不及作，几乎是在【危机直觉】下反射性地抽出腰间如铁锥般的“短剑”格挡。
然后，整个人都被第二次剧烈的冲击荡飞了五米远！地上犁出的痕迹足有一掌深，足见这一击的可怕。
若非【末日武士】在最后关头打开了【沉重装甲】，他此时恐怕还要再远七八倍的距离。可即便如此，他也绝不好受。铠甲让他没有遭受实质性的伤害，可五脏六腑的位移足以让他气血翻涌不断。
他的嘴角溢血，可转身望去，吉格却毫发未损，顿时一种绝望的情绪溢于言表。
他此时再看着那双眼睛，一道灵光闪过，终于恍然大悟！同时也知道这一仗若没有奇迹发生，是绝无可能取胜的。
即便是纳尔多也不知道【武神击】这样超重攻击的存在，但有一种东西，他从未见过，却听过无数次它的鼎鼎大名。
身体解放术！
人类是不可能将自身全部的力量用于进攻的，因为力的相互作用，攻击同样是一个自毁的过程。
亚陆的学者有一种说法，叫做“攻三守七”，其所寓意的便是战斗者只能将三成的力量用于进攻。然而想要做到这点，同样并不简单。
没有严苛训练的平民，即便全力以赴也只能发挥出身体大约一成左右的力量。
每周都有专门训练的帝国常备军，也仅仅能将自身潜藏的实力发挥出两成左右。
只有同时精通战技和肌理控制的战斗天赋者，能在某几招某几式中，把力量发挥到无限接近三成的程度。
比如纳尔多。
之前平剑一斩，就已经达到了这个指标。可若是随手的攻击，同样做不到这一点。
林德伯格的可怕处之一就在于此。
他们人人都有惊天动地的战斗本能，能在每一次举手投足之间做到这一点。
然而，这不是极限。攻三守七，这是理智者所能达到的――常态的极限。
有一种强大，叫做火场中的怪力。
帝国每个小地方恐怕都流传着类似的传闻――平时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某人在被熊追杀的过程中居然一跳三米多高，飞檐走壁；在某条失火的货轮中为了逃跑，歇斯底里的某位贵族小姐居然把挡在门前成吨重的水泥横梁推了开去……
他们因为某些契机，而在一瞬间达到了超人的境界，将身体的潜能解放。
几百年前就有学者开始研究这样的状态究竟是否是可持续的，而答案是――可以。
因此建立的研究所，后来成为了特别行动队培训机构的那个地方，创造出了一群将之变为现实的另类士兵――
【不染者】。
他们通过条件反射，极限生存，催眠，暗示等等手法，自幼年开始培养孩子引导自身力量的本领，最后创造了“身体解放术”这一概念。
哪怕是最下级的不染者执行官，他们的次级身体解放术也能将身体潜能引出五成的地步，相当于凭空开了一个【无双】，而且相较与魔药，危险性更小，副作用更弱，神志也能保留更多。
能跨越近三倍的力量障碍直接提升到和他平级的水准，无疑是正级身体解放术的水准。
他是不染者？！
……
吉格当然不是“不染者”，或者说，这个说法实在是太过小觑【武神】的力量与林德伯格的家庭教育了。
况且，不染者们的身体解放术，无论次级还是正级，都应该有一个契机，一个开关。
而吉格什么都没做。
首先，没有诡异的光闪过。
其次，他说话时音准稳定，显然嘴里没有含着特定的食物，书房里的茶水或许有问题但可能性不大――因为不染者的解放是一瞬间的事，不可能喝了茶后过这么久气势才发生变化。
气味……也不可能。因为这房间里，吉格同样没有带进来特殊味道的东西，也没有使用微型呼吸器的迹象。
最后，他们交流了这么久，如果是特别的声音一定会显得很突兀，比方说已经叛出【不染者】的鸫，在解放前一定会有那种刺耳的尖锐鸣叫。
可吉格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在一瞬间气势就变了――身为不染者的“枭”对气场的变化感觉相当敏锐，在听到“遗言”两个字时，他几乎当场一颤，下意识就想从天花板上逃走。
所幸的是，下面的两位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对方身上，他的微小动作又被下面的谈话声掩盖了。
等他强迫自己宁定下来后，下面的战斗就已经开始了。
纳尔多第一剑出剑很快，显然在完全嵌套高级坚固和高级轻盈法阵的情况下，那柄巨剑的重量在纳尔多手上恐怕不如这套【末日武士】盔甲的一只手铠。
但出剑的一瞬间，枭就知道他不可能命中吉格。
他之前一路上砍杀过来展示出了只有资深三等位格战士才该有的力量和敏捷，而现在又开了身体解放术，哪怕只有次级也至少相当于帝国兵标准值的六倍――
这已经是裸装特等位格的理论值了。
但结果依旧出乎枭的预料。
太可怕了……
全盛满装备的纳尔多伯爵阁下居然被全面压制！
他确信，这绝对是正级的身体解放术！可不是说只有不染者的上位执行官才能做到的吗？！
吉格不仅做到了，而且甚至没让枭看到“开关”。
而且，吉格除了一长一短两柄剑刃破坏者外，几乎是裸装的――他的那套深衣直到现在也没有亮起一道魔法纹路，显然根本不是什么强大的防具。
裸装的失格者碾压套装二等战士？！
要不是亲眼所见，枭绝对会把告诉他这条消息的人压进葡萄酒桶里浸个半天――只有喝醉了才会说出这么离奇的话来。
虽然双方还没有人受重创，但胜败几乎从一开始就定了。
即便有【末日武士】这样力量型的骑士铠甲，即便他手持不朽级的巨剑，在正面硬拼上依旧处于下风。连最大的优势都败给了吉格，那老纳尔多凭什么赢？
【末日武士】上加持的轻盈法阵根本不够，他连逃都逃不走。
在技术上，吉格的半刃锯齿剑显然比老纳尔多的巨剑变化更多，打法更多。
能引以为傲的剑速面对吉格，简直是慢动作，打不到，就算吉格没有防具又何妨？
他甚至敢正面用剑接下纳尔多伯爵的攻击。
何其轻蔑！
枭想，还好他之前忍住了没出手，否则恐怕连一剑都撑不过去。
老纳尔多完了……
但他会死得其所。
由我来――
补上致命的一击！
……
毕竟再如何说，纳尔多终究是名老练的战士，哪怕多年不曾与人较量，曾经在战场上驰骋的经验和技巧在与吉格两剑相交的一瞬间就已经唤醒了。
他舔了舔嘴唇，血腥味让他咧嘴露出微笑。他往下压了压面甲，潮湿沉闷的空气让老骑士仿佛回到了当年。
果然是回光返照……
对面的吉格走过来，步伐左右左右摇摇晃晃，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也受了伤，事实上这种宛如不倒翁的走法被官方称为“引步”，这样前进，在一对一中更让人不能判断他会从上下三路的哪里攻过来。
不过老骑士知道这是个机会，因为他看透了而显然吉格还没看透一点――
这种时候使用这种小技巧显得毫无必要，因为吉格其实光凭速度就能让他回防不及。
既然防不住就不去防，他过去和雷诺对练的时候，学到最多的一点就是如何去选择和放弃。
他弓步，冲锋！
吉格轻而易举地绕了过去回身一剑，却发现老骑士已经转身，巨剑挟着风暴袭来，其势无可阻挡，比之前竟然又快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