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洛阳
“进城了。”
七月初旬，姜婠一行人回到了京城，她撩开车帘望着熟悉的街道，脸上是长途奔波后的疲惫，眼里却含着笑意。
回到熟悉的地方，便是听着街道外面嘈杂的声音都觉得悦耳了不少。
姜婠见马车向着姜府的方向驶去，她在前一日便吩咐过姜毅，到洛阳后万不可让于公子中途下车。
这一路上于璟像个管家一般，什么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周到有礼，挑不出一点错处，也不知道是不是让他操劳太多了，望着于璟越发消瘦的身影，姜婠心里有些愧疚。
于璟望着靠在马车门口的姜毅，珉了珉嘴角。
富贵人家的少爷，体型是多少寻常人家比不得，他往那里一躺，硬是没有了一点间隙，于璟做不来硬挤这事，便也由着马车把自己送进了姜府。
马车驶进姜府大门，府里的人已经得到她们即将到府的消息，管家已经带着众人候在门口，他穿着一身灰色长袍站在最前面，身后站着一群衣着光鲜的妇人小姐，像是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马车停下来，姜婠率先下了马车，阿欢见到她的身影，欢快跑了过来，眼里还见泪光，笑道，
“那么久不见，都想死奴婢了。”
阿欢是姜家的家生子，性子较阿喜来说安静内敛很多，平日里定然是听不到她说这话的，今日估计是情难自禁了。
姜婠难得一见，还未来的得及打趣阿欢几句，便见姜玉筝走过来执起她的手，眉眼弯弯。
“大姐姐可是瘦了一些，这一遭定然是累极了。”
姜玉筝是姜先源第二个女儿，鲍姨娘所出，跟姜琛同岁，因为是庶女便没有一同去益州，留在洛阳。
姜婠目光在人群中看了一圈，却是没有见到鲍姨娘。
鲍姨娘是鲍家旁系的姑娘，当年姜婠母亲怀着姜婠，没有人服侍姜先源，忠义侯便送了一个旁支姑娘进来。
当时鲍氏的父亲只是光禄勋郎中底下的车郎中将，毫不起眼，只所以选上鲍姨娘是因为她佳名在外，相貌虽不出色，但行为却是无可挑剔。
外祖母挑选再三还是选了她进姜府，这样既能服侍姜先源，又能帮忙照顾姜婠母亲，姜婠出生后不久，便被告知鲍姨娘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十月怀胎后生下了姜玉筝。
姜婠对着姜玉筝笑笑抽回了手。
陶氏下了马车，罗姨娘上前扶着陶氏的手，见罗氏如此做派，林氏哼了一声，站在后头，并未上前。
罗姨娘是父亲迎进门的第三任姨娘，在姜婠三岁那年，过了先夫人忌日第二日，她便被一顶轿子迎进门，帮助姜老太太管理姜府内院的事。
罗姨娘出身书香世家，父亲现如今是洛阳博诚学院的院长，偶尔她得空便会出博诚书院帮忙，这些年一如既往得父亲敬重，可惜那么多年依旧无所出。
“阿毅。”
姜毅听到姜婠的叫声，急忙掀开了车帘，拉着于璟出了马车。
在场的除了管家还有三两个小厮外都是女眷，此刻见到一个相貌如此出众的人从马车里头出来，都看呆了眼。
眼前都是姜府女眷，于璟脸上颇有些窘迫，他把手从姜毅手中抽了出来，对着众人行了一礼，因不知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便也没有说话。
姜婠眼里有着笑意，对着管家吩咐道，
“这位公子是我们的恩人，这一路上对我们多有照应，你好生招待着，万不可怠慢了。”
“是，大小姐。”
于璟弓身行礼后随着管家退下，他心里清楚，进了姜府只有姜大小姐同意才能出去了。
罗姨娘在一旁跟陶氏在说些什么，林氏拉着姜琛的手细细打量，就怕自己的心肝吃了一点苦，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姜琛的目光一直落在于璟身上。
姜玉筝看着于璟身影消失不见，脸色微红，附在姜婠耳边道，
“这公子生的好俊。”
姜婠点点头，显得兴趣乏乏，见此，姜玉筝换了话题，说道起这段时间府里发生的事，想到什么高兴事拉着姜婠的手，一脸骄傲。
“大哥哥可厉害了，最近他破了一起贩卖私盐的案子，圣上对他大肆赞扬了一番，说他去除了蚁虫，那赏赐下来的东西都堆满了院子。”
“那么厉害吗？”
姜婠眼里也有了些笑意，看来当初哥哥的选择是正确的。
傍晚时分，姜婠休息一阵后便去给了姜老夫人请安。
姜老夫人今年六十有一岁，这些年身子越发弱，越来越喜静，听不得一点争吵，每日里便在佛堂里念经，便是连父亲也是三日都不见上一面，整个姜府怕也只有姜婠每日都能见上一面了。
“阿婠的手艺越发好了。”姜婠手按在姜老夫人的太阳穴上，手指颇有技巧的来回揉捏，听到姜老夫人的话笑道，
“这还得多亏了祖母平日里给我练手。”
姜老夫人心情颇为愉悦，听到这话作势要打她。
“贫嘴。”
姜婠跟姜老夫人说着一路上遇到的风景跟趣事，直逗的姜老夫人哈哈大笑，好几次叫一旁候着的丫鬟递帕子给她擦眼泪。
桃莘进来时便看到两祖孙温馨的场景，眼里的笑意深了几分，这一辈的人也只有大小姐能跟老夫人相处如此融洽了。
“老夫人，该吃饭了。”
姜老夫人应了一声，握着姜婠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脸色无奈，叹口气道，
“丫头，这些事你难能瞒得住我？我虽年纪大了，管不了事，但却没有瞎，这几年，府里越发乌烟瘴气，管家就是再如何能干，上头也压着个主母，凡事诸多顾忌，你就再辛苦几年，帮着你母亲些，等阿穆成亲后便会好了，姜家好好的，你以后也能更好。”
姜婠刚回到院子，鲍嬷嬷便被祖母叫了过去，对于姜老夫人能知道向二这事，姜婠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如果她一个未及笄姑娘家，上头还有个继母，贸然插手府内事务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姜老夫人见姜婠眼帘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也不逼着她，开口道，
“这事你好好想想，我这里的饭菜太素你也吃不惯，便先回去。”
“好，那孙女便先走了。”
姜老夫人看着姜婠的背影叹气，对这一旁的桃莘道，
“这孩子两岁便没了娘亲，看旁人都有母亲，心里定然也不好过，也幸得亲家母教导的好。”
桃莘见姜老夫人颇为疲惫的表情，安慰道，
“洛阳城中谁不知大小姐是个顶好的，老夫人也不用操心了。”
姜老夫人脸色缓了缓，心里的担忧到底没有放下，她们两兄妹从未在姜府长大，尤其是阿婠，还没到懂事的年纪便被她父亲送到了忠义侯府，对姜府感情到底不深。
“我也老了，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管不了那么多了，但到底希望阿婠能想清楚，能成为她以后依靠的到底还是姜府。”
桃莘在一旁给姜老夫人布菜，这些年老夫人吃的越发清简，半个月都不见一点肉沫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