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事后 X 卡玛
有这样的说法，
每次入眠都是一次死亡，
每次清醒都是一次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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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着后的人在生理体征上是活着的，但一个无法思考无法行动更无法创造的人，除了存在体温之外，和尸体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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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陷进黑暗里，不管是身体还是意识。她想着要睁开眼，却找不到眼皮，感觉不到那个熟悉的部件。
仿佛身处故事里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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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
这里是地狱吗？
没有光，没有色彩，没有热度，没有寒冷，没有快乐，没有痛苦……如果地狱是这样的地方，那还真是个好地方，让人安心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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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想着时，
突兀的，
手指感觉到了温度，分不清是左手还是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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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它要做什么？
突兀出现在地狱里的温度像是从地狱外垂下的绳子，一根可恨的绳子，它拉住了她，把她带离了让人安心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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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的重量重新出现，她慢慢睁开不想挣开的，沉重的眼皮，映入眼中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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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天花板？
想起一个无聊的笑话，那个男人说过的另一个笑话，依旧是很无聊很无聊的笑话。
是什么来着？
她试着回忆，这次却没有想起来。或许是真的太过无聊，又或许是昏沉的脑子还未恢复。
只记得一个词，
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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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来自右手，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偏过头。
一张脸
很熟悉的脸，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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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握住手臂的右手收了回来，她没有急着起床，沉默地检查着身上的状态。内衣齐全，没有发生那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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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弥散着的酒臭味让她回忆起昨天的情形，只记得好像喝醉了，之后就是些奇奇怪怪的梦。
脑袋隐隐作痛，关于那个梦的记忆清晰了一些，奇怪的梦，母亲和父亲的梦……
手指陷进肌肤，思绪就此中断。
偏头看了眼那个和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的男人，安静地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
——
被子掀开又放下，凌晨的凉意窜了进来，本就醒着的身体又精神了些。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响起，他决定再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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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
房间里响起箱子被打开的声音，他睁开眼。
这家伙随便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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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里，少女还穿着昨天那套白色内衣，不知道是不是热胀冷缩，洗完澡的她看起来比昨天要有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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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什么，凶器？你的刀在那，”
他指了指床头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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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
手还在箱子里翻找着。
她说的衣服显然不是地上那些散着酒臭味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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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有女人的衣服……别翻了，床边那个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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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找到了袋子。
桃坪支着脑袋，侧躺在床上，
“这种时候我是不是该说‘才不是特地为你准备的’，会不会比较有气氛？”
她没有说话，默默穿着裤子，上身却毫无羞涩的痕迹。
现在的情境很像事后早晨的构图，气氛却是两个关系不冷不淡的人在早餐店遇见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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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和一个男人睡了一晚的感觉，
他没有和一个女人睡了一夜的印象。桃坪认为对方那毫无肉感的身体才是主要原因，
纤细的，
梦幻的，
不可思议的，
有着异样美的肉体。
相比听到‘的女性’这个概念时性的第一联想，少女的身体给他的印象只有美妙的锐利—这一似是而非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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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眼睛瞥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汇在一处，现场突然有些沉默。她没有转开，手指的动作慢了些。他也没有转开，呼气的速度慢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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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该发生在他们之间的古怪尴尬，他们不是第一次睡一张床，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对方的身体……
这样的尴尬却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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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会要出去，”
他说话了。凝滞的，被迫减速的时间恢复了正常，
“任务别忘了。”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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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好好吃饭，要和同学好好相处……”
在交待完监护人的完整‘关怀话’之前，少女已经从窗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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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见鬼，”
低声说了一句不明意味的话，他从依旧残留着什么的床上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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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天色很暗，房间残存着昨夜的酒气。
他不喜欢那种和吞炭自杀类似的酒，但能让一个身体素质优异地体修者醉倒的酒也许真的是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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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烧感，
痛苦，
酒精，
把这些元素分开，灼烫和痛苦只是刑罚，酒精变成了医疗用品，全是让人喜欢不来的东西。
可把它们混在一起，却变成了让很多人沉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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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炭在胃里灼烧的感觉有人喜欢，也许他们也会喜欢【弗拉姆药剂】也说不定。
小小玻璃瓶内的液体在床头灯里荡漾着，加进酒里也许会受欢迎。除了有点苦之外，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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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己喝过的最恶心的药剂，来自英国伦敦研究所的杰作。
主要成分是一种名为‘卡玛’的小型昆虫，成品是一小杯黏糊糊的深褐色液体，口感就像卡在喉咙里的浓痰，味道灭绝性的糟糕。
即使已经过去好几年，鼻腔还能回忆起当时的体验，占满所有感觉器官的恶心味道。
私下给那种味道起了名字，卡玛味，最糟味道的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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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间地板上做起了晨跑前的热身运动。
作为一个经常喝奇怪药剂的实验者，他总结了许多有益实验，也有益自己的小技巧。
吃药这件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喝下去，想靠着意志力扛过去的家伙通常会因为身体的自动保护机制而吐出来。这种糟糕的场面他见了不少次，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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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忍耐力不足。
恶心有许多种，【忍受】是在有对象的情况下所进行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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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头能忍受很苦，很辣这类已知的味道。
而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研究所研制的药物总会诞生超乎认知的味道。人体存在众多自动的防卫机制，为了避免摄入有毒食物，针对陌生的，拥有刺激性味道的食物，人体的本能反应是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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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对这种本能的手段是先尝一下，让身体记录味道，完成最基本的安全认定，之后就是考验忍耐力的时候。
试做药通常价格高昂，不想在后续实验里遭受冷遇，此类小技巧是必须的，甚至是保命的技能……
反刑讯训练依据的也是基于这种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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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完全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的人拥有更高的忍受能力。
指甲被拔掉是什么感觉，不允许睡觉撒尿是什么感觉，黑屋子是什么感觉，如此总总。
只要恐惧有形，人们就有忍受的对象，信念就能维持。理所当然的，当出现闻所未闻的手段时，未知带来的恐惧又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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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知之外才是恐惧，
所知之内只是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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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者同时出现时，会带来什么？
或许应该这么问，
他感受到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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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和酒混在一起会变的特别，疼痛和恐惧混在一起会变成什么？
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