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存疑 X 甜汤
圣历149年6月23日,7:30;
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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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前日清晨惶惶的气氛,今早的长安有着异样的热度,那是昨夜斗兽祭留存下的残温。
早餐店甜丝丝的味道里掺了一些血腥味,人们的话里多了很多平日很少用到的词汇,内脏,骨头,肠子,喷血……
武国尚武,却还不至于一大清早说这些血淋淋的东西,昨日的斗兽祭让人们的话题多了这类倾向。
昨日清晨焦尸的臭味在这样的空气里消失,从治理者的角度来看,是个不错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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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谈论最多的是某个戴着白面具入场,戴着血面具出场的男人。奇怪的代号,奇怪的面具,和等阶不相称的武力,当然,还有那些奇特的鳞片……
这些神秘元素让那场比赛格外特别,很有话题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年的斗兽祭因为他的缘故大获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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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门森喝着甜汤,嘴里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他很喜欢长安的早餐,特别是这道小汤圆,无论是软糯适度的口感还是恰到好处的甜味,都十分合他胃口。
说起甜汤,人们第一时间会想到幽今,他却偏爱长安这一口。幽今的甜汤,美则美矣,真正入口却比不上这里的恰如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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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的胃口并不好,和空气里的血腥无关,也和那个桃坪无关,能让他烦心的只有那个案子……
吃完最后一口,三木森放下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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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今天只吃一碗,”
几天下来,店主已经熟悉这位独眼男人喝两碗的习惯,
“是不是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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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还是一样好,只是有些私事,先走了。”
“行,您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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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了眼独眼男人离开的背影,店家转过头,凑到相熟客人的桌子,
“说到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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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馆房间;
桌上放着昨天的资料。对所有嫌疑人的再调查工作进展缓慢,目前还没发现明显有嫌疑的对象。
拓荒者的直觉让三木森无法对心里那根毛刺视而不见,所以重新梳理了一遍案件。
这次的死者依旧是人口贩卖的相关人,各方面都能和各地的案子连上线,归为同类案件并没有什么不对……
只有一点让他不能释怀,
死者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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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根据的感觉。
各地的死法都不同,薬国的是被火烧死,英国的是被砍成碎块,幽国的是被植物缠绕致死……
出现在长安的尸体即使再奇怪,也不值得在意。
但果然还是不同,
长安的杀人手法多了一些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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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尸检结果,富贵楼的死者并非被直接杀死。凶手先对受害者的身体进行了破坏,之后才放入火场,慢慢熏死。
简而言之,
他们被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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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木森并没有对此怀有同情,但对照之前的案件,不难发现这些步骤的多余。就是这些多余的东西,让他嗅到了不同的味道。
然而,这作为理由并不充分。
也许只是凶手看到地下室的惨状,加了点刑。毕竟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证明,对方是在对某一特定人群进行报复活动。
落花巷尸体的异样或许只是他的错觉……
这不上不下的处境是他烦心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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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假设,假设发生在长安的案件和之前的案件是由不同人进行,甚至是故意设计的,
那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三木森望向窗外忻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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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149年6月23日,11:30;
忻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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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研究所时,时间已经接近正午。各种检测和实验记录花了不少时间。不管如何,实验的事告一段落,他也可以开始自己的私事。
从屋顶往下望,正午的忻都带着繁华都市特有的慵懒,让他不自觉放缓脚步。他移动的方向并不是美食街,而是昨日才去过的瓦日欧竞技场。
竞技场宏伟的钢架结构在阳光下流溢着凛然的、不可侵犯的神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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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坪在三点时来到美食街。
从楼顶跳下,由小巷中步入大街,美食街的人流依然密集。
今天的美食街有点怪。
进入美食街不久,桃坪就得出这个结论。怪的不是一如往常的人流,而是那些店主。
这地方平时就有些不正常,今天更是怪上加怪。之前看他很不顺眼的怪人店主们一反常态地无视了他。
尽管无视也是一种严重的冷暴力,但果然有些不对劲。很难想象他们能这么‘高明’的欺负人,他们的脑子大概还没进化出这种功能。
多亏这个讽刺,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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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姨,一碗不加糖的甜汤,小碗的,”
若无其事地打了声招呼,料理台后的妇人点了点头,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称得上奇异的举止。
桃坪放松心情,坐在小凳子上。
“不加糖的甜汤。”
一小碗红色的东西被放到桌子上,浓稠的红色液体冒着泡,刺鼻的臭味从中喷发,一颗颗黑白分明的小小眼球从红色的稠状物中冒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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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林阿姨,我点的是小甜汤。”
“这就是小甜汤,”
林抚头也不抬,随后小声补充了一句,
“特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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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帮我换成普通的。”
“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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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惊讶!!怎么想都不会吃吧?”
“是吗?那算了,”
轻飘飘回了句,林抚很干脆地端了碗新甜汤,
“不加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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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坪检查着碗里的小汤圆,颜色和气味都没有问题,翻了翻碗底,没有发现小米奇的尸体。
这转折太快,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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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是想吃吗?”
她把那碗眼球汤递了过来。
桃坪马上把甜汤送进嘴里,味蕾上反馈的信息很正常,没有毒素,之前的特别要求也没忘记,汤里并没有加糖……
他明白了一些事,有些无奈,却又觉得有趣,嘴角忍不住勾起,
“林姨,真没加糖?怎么感觉比上次还甜。”
“再油嘴滑舌,我就把那碗灌你嘴里,”
她说的可怕,语气却一反常态的柔和,
“我可不是小伊那丫头,不吃你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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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坪听懂了她话里的深意,没说什么,手上的动作却是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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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碗勺清脆的声响,林抚停下了整理的动作,
“你就想这么离开?我听蒂娜那丫头说了,你最擅长甜言蜜语,巧舌如簧,骗人是一把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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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到了她嘴里就变味,”
桃坪苦笑着晃了晃勺子。林抚重复了那个问题,
“你就想这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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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想起有些事没处理,估计要爽约。林姨,麻烦您转达一下。”
“男人怎么都是这个德行?”
林抚叹了口气,
“该说是狗屁气概呢?还是狗屎气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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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两个都差不多,真的。”
“差多了!狗屁只是臭了点,狗屎又臭又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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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姨!这吃饭呢!!能说点别的吗?风花雪月,哪个都比那两样浪漫!”
有点恶心,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这位是诚心捣乱的。
“我又没拦你吃饭。怎么!?瞧不起狗屎?”
林抚用力敲了敲桌子,
“知道为什么狗会吃屎?因为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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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输我认输!!不管是狗屁气概还是狗屎气概,我都认了,您就饶了我吧!”
桃坪放下了碗勺,举手认输,
“林姨!就算不考虑我,可您这样的大美人,说那种俗物,多伤形象!想想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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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抚低头憋着笑,没回答。看到妇人眼角上的些许皱纹,桃坪想起一些旧人……
他低下头,重新舀起小汤圆,
“有点意外。”
“什么?”
林抚继续擦着手上的碗,没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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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
他选择着措辞,
“我以为林姨你该是最反对我接近伊薇琳的那个,毕竟,那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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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说清楚,想来对方也是知道的。
那种异常的姿态,在男人的世界里或许还能圆融为勇敢和力量,可在女性的视角下,不过是单纯的怪物罢了。
林抚对伊薇琳的态度,说是当女儿看也不为过。想来没有哪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女儿和怪物继续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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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没同意你们交往。只是……”
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停得有些久,语气带上了许多缅怀的味道,
“有些事,当时面对,痛过哭过就过去了。若是逃开,只会变成拔不掉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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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我知道了。林姨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看来你是没吃饱,有余裕吃点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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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诶!!我这不是夸您有魅力吗!!?别别……”
他丢下空碗和钱币,
逃也似的离开……
正确的说法是,
想要逃也似的离开。
布帘后站着人,
预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