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同情 X 伪善
小提琴的声音渐渐转低，并非忧郁的曲调。
伊薇琳的问题让桃坪有些意外，那是和他毫无关系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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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斗兽祭。昨天的第一场比赛，看到凸齿猪被那样杀掉，我觉得很不好……
我不喜欢那种事，可我很喜欢吃肉，而且吃的比普通人多很多。喜欢吃肉却却讨厌魔兽被杀……
我，我是不是……是不是很奇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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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勒贝拉没有‘鳄鱼的眼泪’这种说法，否则伊薇琳应该不会用‘奇怪’这种模糊的词。
也许以后可以发明一个词，叫伊薇琳的眼泪。当然，还有一个更简单的词，简单到泛滥的词，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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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表情认真的伊薇琳，桃坪确定这不是她在转移话题。叫住难得出现的服务员，点了两杯红茶。
“伊薇琳你为什么吃东西？”
“肚子饿，”
熟悉的问答模式让伊薇琳的语气轻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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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饿为什么要吃东西？”
“你，你又在把我当笨蛋……不吃东西人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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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人想生存就需要吃东西，所以你需要食物，那些食物里包含肉类。规则就是这样，进食是活下去必须的程序，你的行为拥有天然的正当性……”
“如果只是活下去，我可以多吃面包少吃肉。可我……”
她没有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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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昨天之前，你对吃肉这件事有过愧疚吗？”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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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想过原因吗？”
“我，”
伊薇琳低下头，
“我忽略了它们，无视了它们，我不是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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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吗？”
桃坪的声音低了些，
“伊薇琳，你觉得斗兽祭上的魔兽和屠宰场里死去的魔兽一样吗？”
“应该，应该不同……我不是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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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生将红茶放在桌上，桃坪把手指搭在杯沿，
“如果你在荒野里迷路了，两天没有吃东西……你的情况就算一天吧。一天没有吃东西的你遇见一只野兔，你会吃了它吗？”
“会……可，可我现在有别的东西吃，我可以吃其他的东西，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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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你可以选择其他食物来维持生存，可从整体上看，畜牧业是必须的。肉类不仅是重要的食物来源，肉类相关的产业也是经济的重要构成，离开畜牧业，爱勒贝拉会变成什么样？
对个人而言，的确存在选择的余裕，可对人类整体而言，驯养动物，杀死动物就是在维持生命，那些家畜就是你在荒野上遇见的兔子，”
他拿起茶杯，
“畜牧业必须存在，家畜必须被杀死。对这样一件必须进行的‘社会性活动’，善恶的界定是否真的有必要？不吃肉的人是好人？那是不是意味着，吃肉的人是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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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吃肉与否纳入善恶好坏的考量，对这类行为进行过多的道德界定，除了制造对立外毫无意义。既然它是必要的‘社会性活动’，它仅仅，也只能是个人行为的某种倾向。
就像红茶加不加牛奶一样。喝红茶不加牛奶的人是混蛋吗？我不认为自己是混蛋……对了，你的红茶有多加糖，我记得你喜欢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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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薇琳望着红茶，没有释怀的神情。
他的答案显然不是她要的。
桃坪放下杯子，
“伊薇琳，你搞错了一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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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宰和斗兽祭上的杀死是两件性质完全不同的事。”
“……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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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畜是为了被吃掉而死，对世界而言，这是正当的，就像狩猎活动一般。竞技场里的魔兽却是为了娱乐大众而被杀死。
为了娱乐而进行的杀戮，这个行为并不具有正当性，而是人类独特的动机。可以这么说，那些魔兽死得毫无意义，只是为了让人觉得有趣，”
桃坪前倾身体，注视着她的眼睛，
“伊薇琳，你讨厌的是这个。你不喜欢这样，你不喜欢有人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杀死，甚至是虐待魔兽。”
“……”
伊薇琳眨了眨眼，似乎是想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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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个简单的说法，两个人相约决斗，光明正大的杀死对方和极尽残忍地虐待后杀死，这两件事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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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
“还是有点，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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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坪放下杯子，凝望着欲言又止的少女。后者注意到他的视线，低下头，整个人缩成了一个球。
一些事不对劲，
这个问题有些不对劲。
伊薇琳确实是个心思纤细的少女，但她同时也是个开朗的人，不是会对这种事如此执着。
即使困扰过，刚刚的解释也足够了。
她执着的，
真正执着的，真的是那只被杀死的魔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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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吃肉的伊薇琳，
讨厌斗兽祭的伊薇琳，
出现在斗兽祭上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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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
不，
这样才对，
那才是正常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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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了问题真正的答案，
顺便知道了另一些事。
坐在自己对面的，或许是这个世界快要绝种的纯种好人，应该是少女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女主人公。
执着于真实，
执着于善良，
并且，
还会在意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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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薇琳。”
“怎，怎么了？”
她的声音有点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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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坪凑近了她，伸出手，握住了她来不及收回的右手，可以明显感到绷紧的肌肉，
“能看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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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薇琳抬起头，动作很慢，非常慢，僵硬的表情十分有趣。虽然抬起了头，却始终不敢和他对上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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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坪手上微微加了些力气，像是在强调之后话语的重要性，
“伊薇琳，你可以当一个善良的人，但不要强迫自己当一个善良的人，不要成为善良的奴隶。”
“……”
伊薇琳无法理解这些话，但她却听懂了之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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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薇琳，你可以喜欢吃肉，你也可以讨厌屠宰，这两件事并不矛盾，我向你保证。所以，”
他放缓了声音，
很慢，
所以很容易听清内容，
“所以，不要因为讨厌我而自责，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