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生路 X 死境
“等你什么时候静下来了，我就让你去外陆。”
在大概3个小时前，格兰姆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对说出这句话的导师恨得牙痒痒。不是自夸，他的天赋很不错。至于静不静的问题，他认识两个比他闹腾一百倍的家伙。和她们相比，他简直称得上安静的美男子……
然而，
现在看来，他或许真的不配去外陆。
舌头舔过口腔内破开的伤口，血腥味混着泥土的味道传进大脑。身体，特别是脸颊的疼痛让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自己的无能。
脑子里像是被丢进一个火球，烫得人无法思考。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想的全是这句话，没有任何关于实质性的内容。身体被这种含糊的念头趋势，一次次重复着失败。
就像考试时间即将结束的期末考试一样，
格兰姆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不可思议的，烫人的脑子稍稍冷却。人影在这时贯穿雨幕，呼啸声紧随而至。
本应勾勒术式的手指没有任何动作，用右手架住踢击。身体被冲击推离原地，勉强维持了站立的姿势。
?
特别是考数学的时候，越是想知道解题办法，越是无法计算……
?
人影再至，拳头从下方轰向他的下颚！
擦过脸颊的拳头有着奇妙的灼热感。
他躲过了拳头，却没有躲过随后的膝击。从侧腹袭来的冲击将他轰飞，整个人在泥地里滚出一大段。
泥水的寒意从皮肤渗进身体。
状况很糟。
格兰姆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这具身体的状况，大量消耗的灵力，摇摇欲坠的灵蛹。或许再一拳，他就要倒在这了。
很危险，
非常危险。
他清楚这件事，同时，他还清楚了另一件事：
他能赢……
?
在慢下来的雨声里，熟悉的脚步声接近过来。他没有转头，手脚并用，狼狈地朝前扑了出去，
“砰！！”
身后传来巨响。
“【火】，”
橙红色的火焰从手心喷涌，白色蒸汽弥散开，模糊了整个视界。
?
一个掌握极技的体修者，
对火属性术式极不友好的环境，
糟糕的身体状况，
……
运气要多遭才能凑齐这些条件？
不对，
要多蠢才能把这些条件凑齐？可以登顶雾山年度笑话了。上次排第一的是哪个？乔休尔教主不会【火】术式？
?
缓步离开白雾中心，黑影跃向中心，激起的狂风荡开白雾。格兰姆手中的火焰却没有消散，白雾再度遮住了周遭。他失去了视野，同样的，对方也失去了视野。
置之死地而后生？
应该是这句话。
没准有道理，一些事只有在‘死’的情形下才能看到。就像喜欢的女生肚脐有些歪这种情报只有在特殊情形下才能了解一样……
黑影再度冲来，他侧身避过。
确实是绝境，
如果对手不是一个傀儡的话。
?
人影自白雾外逼近，燃烧的橙色火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赤红色的妖异火焰。白色蒸汽骤然增多，火舌不断舔舐着空中的雨水，闷湿的空气包裹住身体。
“唰！”
人影撕裂蒸汽，再度出现在他眼前！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敌人，36上下，短胡茬，奇异的粉色眼眸。经常挥舞的右拳格外粗壮，收起的左手护在要害的位置……
“啪！”
格兰姆勉强躲开攻击，身体摔在泥地里，狼狈不堪。迅速站起后向右撤了两步，手中的赤红火焰持续制造着蒸汽。
他站直身体，维持着和之前一样的姿势，这会是最后一次机会。世界静了下来，风声远去，雨声退下，
“呼…”
长长的呼气声在静下来的世界里格外刺耳。死寂的世界里出现了杂音，是踩踏泥地的声音。
就像出现在平湖之中的涟漪，一圈紧跟着一圈，格外清晰，格外醒目……
“吸…”
涟漪逼近，吸气声格外安稳。
“…”
吸气声落下，人影冲破蒸汽，下巴上长着短胡茬的男人出现在格兰姆眼前，长着拳茧的右拳高高扬起。粉红色的奇异眼眸在空中拖出长长的光影，睁大的眼睛里依照着赤红色火焰的影像，睫毛处的雨水被抛在空中……
红炎消失不见！
格兰姆抬高准备已久的左手，
“【闪光】！”
刺目至极的白色闪光在雾气中央爆开，也在那对粉红色眼眸中央爆开！
?
男人的拳头挥了个空，失去控制的身体重重摔在泥地里，
“砰！！”
格兰姆转过身。
不可战胜的敌人此刻正捂住双眼，在泥地里翻滚着，没有痛哼，只像是一出默剧。
怪异，毫无实感。
赢了？
眼前的这幕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不真实感。他真的赢了吗？
赢了，
他真的赢了，打在头上的雨滴这样告诉他。
?
在雨中站了一会儿，格兰姆抬起右手。
他要杀了眼前的男人，应该说，他不得不杀了眼前的男人。或是等对方恢复后杀了自己，或是等对方还未恢复时结束战斗，只有这两个选择。
“【红炎】，”
赤红色的小小火团出现在了朝下放置的掌心，他伸出左手，遮住漫天的落雨。火团缓缓收缩，颜色越来越暗。重复了几次，掌心之下的赤红火焰变成了一团类似液体的暗红物质。
格兰姆无声靠了过去，手掌靠向男人头顶。
用术式杀人，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
理所当然，他很紧张，比他认为的还要紧张，所以他才没有察觉到那个原本应该察觉到的声音，
“咻！……”
什么东西斩破了空气和暴雨！！
当他察觉到时，被雨水绘出形貌的风刃已经出现在他背后，
“彭！”
短促的撞击声之后，他飞了出去。
什么东西坏了?
什么东西断了？
在格兰姆思考这个问题时，他已经躺在了泥地里，头朝下，浑浊的泥水顺着张开的嘴巴流进口腔。
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
……
无数困惑冒了出来，当他意识到自己无法挪动哪怕一根手指时，所有困惑都消失了，空白的脑子无法思考任何事。
血从后背巨大的破口中涌出，混入地面的泥水，最终进入他那张开的嘴巴里。
“哒！”
脚步声靠近过来，格兰姆的脖子被捏住，整个人被提了起来。那个原本应该被他杀死的败者单手提着他，扬起了那个拳头。
空白的脑子出现一句话：
他要死了……
?
他为什么要死？他怎么可能死？太奇怪了，太奇怪了，他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完，他还有那么多计划没有完成……
可他就要死了，
死在这种地方。
不要…
不要……
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