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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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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仕女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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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丝丝慢慢睁开了眼睛——

  房间的顶部绘制的是梵高的《星空》,星星和月亮仿佛时间长河中翻腾的大浪,让人忍不住感叹时光的流逝和身不由己,而那星空下的柏树像是熊熊燃烧的篝火,鼓舞着深夜中的人们尽情的狂欢她当年对骆骋说,梵高的伟大不是那几幅画,而是他敢在作品里直白白展现自己的内心世界。

  现在的刘丝丝就像这幅《星空》寓意的一样纠结,她想拥有少女该有的热烈奔放,尽情挥洒自己美好的青春时光,可又像一位步入暮年的老者,惜时惜命,无奈之下只能感慨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她一直在用这种刻意表现出的老成来去掩盖,或者说是去抹杀她该有的青春靓丽,就是为了去掉那个“花瓶”的标签。所以她有时候对妹妹刘潇潇那种率真,羡慕到心里生出一丝丝的嫉妒,人们说她傻、说她疯,她一概不管,依然坚持去做自己心中的事情,比之于这点,刘丝丝觉得自己就像被栓了手脚。

  敢爱敢恨敢做,她只做到了敢去恨。

  她恨这个世界给自己了一个幻影,她最恨的还是自己那个朽木不可雕的弟弟刘楔,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坐拥刘家所有的一切,而她和她妹妹之于刘家,就像那种随时随地可被献出去讨好别人的家伎。

  刘丝丝坐起来,靠着床头,望着前面靠窗挂着的那副《仕女拈花图》,眼泪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就落了下来。

  画中的拈花仕女,就是她。

  作画的那个人,就是骆骋,一个疯的人、一个死去的人、一个被她给活活逼疯的男人、一个她心中刺一样的男人

  那年的梁湖春风格外的暖,阳光格外的明媚,一位白裙的少女像翩翩起舞的玉蝶,与春风一起,落在了那位坐在湖边呕心构思画作的少年心头,之后,有了这幅轰动一时的《仕女拈花图》。

  那少年算是一夜名声鹊起,画作当真是千金难求。

  她说《仕女拈花图》最好,于是他烧了余下的所有画作。

  她说她喜欢《仕女拈花图》,于是他亲自给她挂在了她的卧室,从此以后,他抛弃整个世界,只为她一人作画。

  他有勇气为了她,对整个世界的人冷眉横对。

  她却胆怯止步于一句“门不当户不对”的现实嘲讽话。

  刘丝丝没有勇气再去看画了,她下床走到画前,把它摘下,小心翼翼拂去那没有的灰尘,最后她还是没有勇气把画给收起来,她怕画不见了,那个爱意像烈火一样的男人,从此就消失不见了。

  她重新挂上画,只不过这次画正面朝着墙,只留下卷轴空白对着她,白惨惨空洞洞,一点生气都没有。

  苍白,死寂,与她的心一般。

  走到窗前,以往推开窗户,无论黑天白夜,晴天雨天,风里雪里,总有一双干净又明亮的眼睛,与她四目相望,而如今窗外是空洞洞的世界,湖岸上拉的那根黄色的警戒线,宛如天堑鸿沟,一颗心再也不会完整了。

  刘丝丝摊开手掌,一张皱巴巴的彩笺躺在掌心,她很温柔很小心地把它展开,上面只有被水浸模糊的三个红色的大字——我爱你!

  刘丝丝不敢再看了,她把它摊平折好放在胸口,她感受到了那颗赤子之心,感受到了他的千言万语唯独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和温暖!

  房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出了一道缝。

  随着缝隙渐大,一颗脑袋塞了进来。

  “姐!”声音有些怯,“你醒啦!”

  刘楔见刘丝丝没有反应,胆子也大了,他把门推开,倚在门边,掏出一个古银火机和一根小雪茄,很熟练地点着雪茄,抽了一口,舒服又满意地缓缓吐出一口烟。

  随着他吐出的烟雾,浓郁发甜的烟味,像张牙舞爪的恶魔,肆无忌惮地占据整个房间。

  刘丝丝把彩笺收好,转过身来望着吞云吐雾的刘楔,默不作声,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姐!有人出一个亿买你那幅《仕女拈花图》,买不买?”

  刘楔弹弹烟灰,接着抽一口,突然发现烟灭了。

  正在他要点烟的时候,刘丝丝朝他招了招手,刘楔心中高兴,烟也不点了,屁颠屁颠朝他姐走去。

  两人距离也就十米左右,可心急火燎的刘楔总觉得两人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姐,这个人可不简单,他听说新上任的副市长好这口!”刘楔指了指墙上的画,接着说道:“那位副市长可是手握两把大斧头,一把组织部,一把政法那块,咱刚好借此机会,与他搭上线,以后咱们刘家在这火神市可更加稳固了”

  刘楔看着刘丝丝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裁纸刀,突然不说话了,他咽了咽口水,想要后退,可是腿有些不停使唤。

  看着刘丝丝猩红的眼睛,刘楔第一次知道,人发疯的样子,是那么的的恐怖!猩红的眸子,像是随时要刺出的夺命剑。

  刘丝丝抓着他的头发,把刀抵在他的心窝,声音嘶哑带着疲倦,说道:“两者你二选一!”

  她的话说得不直白,但是那意思却直白的不能再直白了——画在人在,画亡人亡!

  “姐”刘楔头皮有些发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天大的人情”

  刘楔胸口一痛,他脑子总算清醒了,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我记得当年你说就算他画一辈子的画,对于咱家也是高攀,追我就是吃软饭,还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刘楔感觉空气突然变得异常寒冷,刺骨的寒,牙齿不自觉地打颤,身体打摆子,冷汗直流。

  “姐姐姐你就当我刚才放了一个屁,什么都没说,也当我是个屁,风一吹就没了,你你你总不能和一个屁较劲吧!”

  刘楔捏着刀背,慢慢把它移开,然后伸出手小心把刘丝丝的手,从自己头上拿开。他后退两步,见刘丝丝没动,接着又后退几步,像一只受惊的老鼠,直到退到门边,才一溜烟跑了。

  “关上门!”

  刘丝丝就这么说了一句,那消失的刘楔突然出现,哈着腰把门给带上。

  云纹柄的裁纸铜刀,在它的刀柄上方,刻着三个字隶书“骆弦丝”,刘丝丝摸着这三个字,闭上了眼。

  铜刀很锋利,划过手掌的时候,她只感受到一丝的凉意从掌心略过,好似他永远暖不了的唇,她说为他暖一辈子,她却早早食言了;他说爱她一生,至死也不忘对她说一句: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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