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做戏
陆纬开着车，车上放着时事新闻节目。
宋子悠一手托着腮，看着窗外，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了了，说：“陆队连去给前任送婚礼祝福，都要这么忧国忧民呐。怎么，现在听到别的国家有火灾事件，你也巴不得第一时间冲过去？”
陆纬扫了宋子悠一眼，说：“那宋医生想听什么？”
宋子悠直接换了个频道，dj正在放流行歌曲。
陆纬听了几秒钟，评价道：“都是靡靡之音。”
宋子悠冷笑一声：“这才是休闲时间应该有的态度。还有，待会儿到了现场不要叫我宋队医，你可以跟别人介绍我是你的女朋友，就是不要用职业称呼，那会显得很生疏。”
陆纬：“那我叫你宋子悠。”
宋子悠：“就是这样，我会叫你陆纬。”
陆纬沉默了两秒，问：“其实没必要这么多此一举，林桦和我已经分手很久了，她邀请我去，不是为了你们女人想的那种理由，所以就算我今天一个人去，也不打紧。”
宋子悠好奇地问：“我们女人？除了我，还有谁？”
陆纬：“我堂妹。”
哦，就是陆明。
宋子悠笑了：“别忘了，你的前任林桦也是女人，这种时候，只有女人了解女人在想什么。如果我没猜错，她的目的是这样的，她结婚了，你还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她比你快了一步，她赢了。如果这时候你身边连半个女人都没有，她会更觉得自己赢了，这样的惦记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你只有带一个女人过去，还得带一个比她漂亮、优秀的女人，她才能醒过来，彻底死心。”
陆纬一怔，然后重复着她的字眼：“比她漂亮、优秀的女人？宋……子悠，你会不会太自信了点？”
宋子悠笑道：“比她漂亮，是我听你那些队员和苗晓娟说的，看来不论是在你们男人的眼里，还是女人眼里，这都是事实。至于优秀，这是我的自我评价，因为我从来不会因为哪个男朋友结婚给我送红色炸弹，就不知道如何应对，我更加不会因为交往了新的男朋友，就故意约前任示威，以证明自己的魅力和市场价值，这些都是不甘心和没自信的表现。而且这样的证明也缺乏说服力，一个女人如果足够优秀，分手后就不会再想起过去那些糟糕的前任，又怎么会特意请到婚礼上来要份子钱呢？”
宋子悠的一番话，又尖锐又犀利。
陆纬听了，只问：“你觉得我是那种糟糕的前任？”
宋子悠：“我没有特别指任何人，你不用对号入座。”
陆纬没吭声，他皱了皱眉，半晌才问：“宋子悠，我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你？”
宋子悠一怔，转头看向陆纬的侧脸。
他的面部线条刚硬深邃，鼻梁尤其挺拔，五官分布有型，眼皮是不太明显的内双，睫毛很长。
宋子悠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得罪的人太多了，自己都记不住了，要问别人才能确定？”
陆纬说：“如果不是你我有过过节，你为什么对队上的其他人都非常友善，但是跟我说话都是针锋相对？”
宋子悠笑道：“你多心了，我对你和对你都是一样的。再说，你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为什么不先反省一下自己的问题呢？所谓针锋相对，是要双方都搞针对才成立的，如果对方没有做一些事，或者说一些话刺激到我，我是不会反击的。”
陆纬想了一下，说：“我从没有针对过你。”
宋子悠听到这话，冷笑着：“那不就结了，你既然问心无愧，就不要猜度别人。”
……
车子开到一半，刚好经过一栋大楼。
那栋大楼宋子悠认识，之前里面经历了一次火灾，如今正在修复，幸好损伤不重，没有导致重建。
这栋大楼的消防工程方案都是宋子安当初负责，宋子安后来还租下了这栋大楼的一个单位，做他的办公室。
那时候，宋子安带宋子悠进去参观的时候，还对她说，这栋大楼已经被有关单位评级为消防工程设计的最严谨的大楼，安全系数很高。
好像是为了验证宋子安的话，没过多久，这里就发生了火灾。
这栋大楼的消防工程也在火灾的考研前挺住了，消防队救火的过程很顺利，无论是水压，消防栓的设计，逃生通道，消防电梯，都非常科学。
这次火灾，也只造成了一起人员伤亡，就是宋子安。
而且，宋子安还不是因为火灾出事的，而是重物打到头部出了意外。
一想到这些事，宋子悠的心情就一落千丈，刚才和陆纬还有兴致拌嘴，这会儿再看陆纬，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眼神里还带了一点仇恨和挑剔。
车子来到一个路口，等红绿灯的空档，陆纬感受到宋子悠的瞪视，侧头扫了她一眼，愣了。
陆纬问：“你为什么瞪我？”
宋子悠收回目光：“你眼花了吧。”
陆纬没吭声。
过了片刻，宋子悠却突然开启了一个话题。
“对了，有些专业上的问题，我还想跟你请教。”
陆纬说：“好，你问。”
宋子悠：“如果一栋商业用途的大楼，它的设计无论是在建筑的户门、安全出口、疏散走道、消防电梯，各方面都设计的非常科学，而且这栋大楼的材料属于非常高级别的耐火材料，这时发生了火灾，索性因为这些设计的原因，火灾发生期间并没有发生坍塌事件，大楼里的大部分人也在第一时间迅速撤离现场，只有少数人被困在里面，难以达到逃生通道。请问陆队，如果消防队员在这时及时赶到，该如何进行援救呢？”
陆纬问：“被困人员在多少层？”
宋子悠：“十几层吧，但是也不排除又被困在低层的人。”
陆纬说：“像是你描述的这种情况，一般我们赶到现场会选择破窗进入建筑物，对高层的被困者进行营救。同时还会派另一队人，从内部一层一层往上检查。但这两种方式都存在危险性，内部随时有可能会产生爆炸。”
隔了一秒，陆纬又道：“至于你刚才说的没有发生坍塌事件，这算是比较乐观的情况。如果能及时阻止火势蔓延，将火势扑灭，那么就可以遏制坍塌和爆炸的发生。这就是为什么同样的火势，有的建筑胡就会造成多人死亡，有的建筑物就不会。除了人为逃生的科学引导之外，建筑物本身也起了决定性作用。”
宋子悠笑了：“你分析的头头是道的，好像对建筑物很了解？听你的语气，倒不像是消防员，而像是搞建筑工程的。”
陆纬说：“我大学靠的是建筑工程学院。”
这件事宋子悠当然知道，她只是明知故问。
宋子悠：“哦，学建筑工程么？”
陆纬：“嗯。”
宋子悠：“后来呢，怎么改做消防员了？”
陆纬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扯了下唇角，说：“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学以致用，很多人学一个学科，出来做另一个学科的工作，只是选择的不同。”
宋子悠：“哦，原来如此。”
宋子悠并没有往下追究，其实当年这件事的传言也或多或少进了她的耳朵，好像是陆纬在专业上犯了重大错误，被学校问责，有人说他是被劝退了，有人说他是被开除了。
宋子悠又接着问：“那么，如果这栋大楼并没有发生任何坍塌和爆炸事件，里面的伤者却不知道被什么重物袭击，导致重伤，这该怎么解释呢？”
陆纬想了一下，说：“发生火灾时，会出现很多突发情况，就算没有坍塌，也可能发生放在高处的东西坠落，砸到人的情况。或者，在逃生过程中发生推撞，也会导致你说的这种情况。”
宋子悠眯了眯眼，抓住了几个关键词：“高处的东西坠落，推撞？哦，会不会还有第三种情况，比如，那不是推撞，而是互相推搡，发生口角之后，其中一方一时冲动，抄起重物袭击另一方？”
陆纬诧异的看了宋子悠一眼，说：“一般来说不会。灾难面前，不管是人还是动物的第一本能都是逃生，这时候多半不会去浪费逃生时间和别人殴打，如果这个人是要趁火打劫，或是阻止他人逃生，那么在推搡和口角的过程中，他也耽误了自己的逃生时间。”
宋子悠说：“哦，或许这个行凶者一早就做好防火措施呢，就算他晚点逃出去，也没事。”
陆纬：“做好防火措施？你的意思是，这个人蓄意趁火灾谋害他人生命？”
宋子悠：“有这个可能，也许两个人之间有仇呢？你刚才说，一般人不会在灾难面前浪费自己的逃生时间，那么如果这两个人不是一般人呢，如果行凶者非常厉害，不仅做好了防火措施，还计算过自己剩下多少逃生时间，你说，他‘趁火打劫’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陆纬安静了几秒，忽然低笑出声：“这个故事听上去像是侦探小说。”
宋子悠便从善如流的接道：“是啊，我对文学有很大兴趣，最近正在筹划要写一篇悬疑小说，里面涉及消防和医疗，还有爱恨情仇。正好，你可以给我一点建议。”
陆纬说：“那就要看这两个人之间的仇恨有多大了，还有性别。”
哦？
宋子悠眨了一下眼，补充道：“两个都是男人。”
陆纬：“有过什么仇？害对方家破人亡，还是掠人妻女，谋害财产？”
宋子悠说：“都不能算是，但是因为一方，另一方前途尽毁了，这算什么性质的仇呢？”
陆纬分析道：“如果是对女人来说，这或许比不上破坏家庭来得严重，但是如果是一个男人，前途往往会看得比家庭重要一点，大多数男人都会把社会地位摆在家庭关系之前。再者，有的人会将前途视为财路，俗话说得好，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所以社会上才经常有因钱害命的案件。”
宋子悠忽然问：“那么，如果是你呢？”
陆纬一顿：“我？”
宋子悠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第一，你是个男人，第二，你很在乎你的事业，起码你把消防事业看得比女人重要。那么，如果今天的事情是发生在你身上，你冲进火场救人，又穿着消防服，你做足了防火措施，可是你突然发现你要救的人竟然是你的仇人，请问，你会不会趁机先把仇报了呢？”
陆纬安静的听完宋子悠的描述，才问：“这是你想的故事内容？”
宋子悠：“你就当是吧。”
陆纬说：“如果是的话，这条故事线基本不成立。”
宋子悠：“怎么不成立？”
陆纬：“如果我要报仇，也不会选择在火灾里，你所谓的刚好在火灾里遇到仇人这件事，概率太低。好，假设你描述的情况真的发生了，那么在那样的危机情况下，我受到的专业训练也高于一切，这些训练早已成了我的条件反射，在那样危险的环境里，我做出的第一本能反应就是救人，降低伤亡，而你说的害人，和我的本能完全相悖。”
陆纬的话乍一听很有道理，可宋子悠就是本能的质疑。
她追问：“那如果现在你就是要违背本能，就是要报仇呢？”
陆纬一怔：“那么，我要先找凶器。这种偶发性行凶，凶器要在现场就地取材。你刚才说是被重物袭击，如果是重物，我救火行动结束后是不可能带离火场的，那么留在现场的话，重物上面就会留下痕迹，这样做不是太冒险了吗？”
宋子悠没说话，很快就陷入了沉思。
是啊，如果宋子安被重物砸中后脑，是陆纬拿了某件东西行凶，那么那件重物不管是什么，都应该留在火场的。
可是后来连警察也去查过了，说是高处掉落的东西刚好砸到了宋子安。
而且那些东西也没有可疑，除了宋子安自己的指纹，没有其他人的。
……
宋子悠正在胡思乱想，这时，车子就缓缓减速，靠向路边。
宋子悠抬眼一看，前面不远就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她问：“到了？”
陆纬：“嗯，我先停车。”
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一个马路边的停车位，从停车位到酒店门口不过几十米的距离。
宋子悠踩着高跟鞋和陆纬并肩而走。
走了没多远，宋子悠就开口道：“你走慢点，迁就我点。”
陆纬脚下一顿，侧头看她，目光转而落到她脚上的高跟鞋。
宋子悠就势抬手挽住他的手臂，感觉到陆纬身体瞬间紧绷。
宋子悠笑道：“记得，你走路要迁就我一点，也不能拨开我的手，到里面要介绍我是你的女朋友，这样你的前任就会放你一马，你今天也会过的比较轻松。”
陆纬皱了下眉头，没吭声，也没推开宋子悠，犹豫了几秒，最后把手插进裤袋，继续往前走。
只是陆纬刚走了两步，就感觉到来自手臂上的压力，陆纬低叹一声，又把步幅放小。
两人一路走进酒店，很快就来到一楼的宴会厅门前，老远就见到在门口迎接宾客的新郎，旁边还有一张长桌，桌子后坐着几个人，负责收红包和让来宾签到。
两人来到桌前，陆纬刚要将红包拿出来，宋子悠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陆纬一震。
这时，宋子悠小声道：“先别给。”
两人靠的很近，陆纬几乎能闻到她身上的淡香。
只是陆纬还没说话，宋子悠就飞快的在签到簿上写下两个名字，分别是“宋子悠”和“陆纬”。
然后，她笑着对负责收红包的人说：“不好意思，因为我们是新娘这边很要好的朋友，所以想先去化妆室见她，亲口送上祝福，和这份红包。”
话落，宋子悠就勾着陆纬的手臂，将他拉到宴会厅。
陆纬和新郎官彼此不认识，照了面也只是打个招呼，两人就进去了。
宋子悠环顾一圈，这间宴会厅不仅气派，而且富丽堂皇，看来这对新人砸了不少本在今天，恐怕对份子钱也寄予厚望。
宋子悠很快就看到一对中年夫妇，正和几位宾客聊天，而那对中年夫妇都穿着中式唐装，胸前还戴着花，看样子像是新人的父母。
很多宾客来了之后都各自找位子坐下，也没有那么多人出来招呼，大家都是各管各的。
宋子悠很快找到了通往后面休息室的门口，她拉了拉陆纬的手，说：“要不要去后面见见林桦？”
陆纬：“现在？”
宋子悠：“如果不是现在去，就要留下来吃饭。等吃完一整顿饭，欣赏完整出大戏，等到新娘新郎敬酒到咱们这桌了，你再当众把红包塞给人家？”
陆纬说：“队上下午还有事，我不能留下吃饭。”
宋子悠：“所以啊，走吧！”
……
两人很快来到后台，一路上都没有人拦阻，直到来到一间化妆室的门前，这时从门里走出来一个伴娘打扮的女人，见到两人愣了一下。
陆纬高大挺拔，宋子悠纤瘦标致，站在一起郎才女貌，那伴娘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请问，你们是……”
这次，是陆纬先开口的：“你好，我叫陆纬，这位是宋子悠，我是林桦的朋友。”
“陆纬”二字恐怕伴娘是听过的，她又是一愣，立刻说：“哦，她在里面……”
宋子悠跟着说：“是这样的，我们因为工作原因，不能留下来参加婚宴，所以想先跟新娘子打个招呼，献上祝福。”
伴娘反应了一下，忙说：“那你们等一下，我进去问问呢。”
陆纬：“好，谢谢。”
伴娘很快进去了，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那，请进吧。”
休息室的门一下子打开了，很快就露出里面穿着婚纱，脸上有些惊讶的新娘子。
“陆纬，你……来啦。”
林桦看了看陆纬，又看向他身边的宋子悠。
宋子悠挽着陆纬的手，面带微笑，高跟鞋踩在地上声音清脆，抬眼的瞬间对上林桦。
一见之下，两个女人都是一怔。
林桦：“你是，宋……子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