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尽管对彭东升的一言一行看法多多，但王超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应对？他还只能要尽到股东的责任和本分——该做什么业务就做什么业务。因此，金三角无论是配件销售还是整机销售都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谁知好花不长开，好景不长在，生意本来一切向好的金三角工程机械有限公司突遇一场金融风暴……
1993年6月24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当前经济情况和加强宏观调控的意见》，对加强宏观调控、整顿金融秩序提出16条措施……
一时全国银根紧缩之下，无数企业顿时哀鸿遍野！首先涉及的行业就是搞基础建设的出现了停工、缓建、取消项目的现象。
本来，针对金三角公司来说，“突遇”这两个字对金三角来说是不存在的。它是有时间化险为夷的。
爱看《羊城晚报》的陈萍从报上获悉中央精神后，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装载机风险来了？
于是，他对王超说金三角门前还有几台高价买来的装载机还在存放？
王超说：“还有十一台，路上还有两台正往金三角运。怎么了？”
“马上通知彭东升，叫他停止收购高价机！现存的立即卖掉，不要过多考虑利润，只要不亏就行！”陈萍斩钉截铁地说。
“毛病吧？不挣钱也卖？”
“听我的没错，快大电话！”
王超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电话给了彭东升。
彭东升一听，立即跳了起来：“说什么神经话？现在形势那么好？你要我不挣钱把机子卖掉，这可能吗？”
彭东升不听，这是王超预料之中的。于是王超一个电话打给张才，张才却说：“哎呀，我沙场上的事都忙不过来，你还是直接和彭东升商量？我早跟你们说过，生意上的事我不管！”
“但彭东升不听啊？”
“不听我有什么办法？唉，你们江西人啊，心量就是那么小，坐下来好好谈，没事，啊。”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又过了半个多月，厂里发来通知：鉴于目前国内形势，请各片区多发展经销渠道，发展大客户，在销售渠道空白的区域，允许直销……
看到这份通知后，陈萍对王超说：“厂里装载机可能不好卖了？我们都要下去跑市场了。你有空还是先去金三角看看吧？”
其实，面对代理商“断崖”式的停止订货，厂里领导也有两派对策。一个是销售科长李护华的，他认为驻点销售员要有长远眼光，因此对代理商的存机，要协助销售；一个就是副厂长魏和平的，他要求销售员“让利不让市场”，为了争取更多的现金回笼，不要放过一个终端客户。
厂长比科长大，所以就有“允许直销”那样的通知发下来。
这样可好，就出现了厂家代表和代理商各为其主的共同争夺一个要同样品牌的客户。
面对这种杀鸡取卵、饮鸩止渴的营销政策，陈萍和王超真有点欲哭无泪。
朱光新是坚决贯彻执行魏和平的英明决策的。所以他一天到晚起码发两三道“金牌”，勒令陈萍和王超，不要和代理商瞎搅和，到市场第一线去，去找终端客户！
面对目前这种情况，陈萍和王超只能采取阴奉阳违的办法，嘴上诺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所以，陈萍要王超赶到金三角去也是尽一个推销员的良心。虽然目前金三角还不是宜工正式代理商，但在惠州哪里高举宜工大旗，从用户的角度看，它就代表宜工。所以，该帮忙还是要帮忙啊。
陈萍对王超说：“去了哪里有信息就让金三角操作，但你也要和彭东升说，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只要有人要就卖！”
王超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金三角公司。
一见到了公司门口两边摆放的样机，王超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乖乖，数一数，有十七台啊，比珠江农机那么大的代理商还多！这怎么办啊？”王超边想边摇头走进了金三角。
一进门，王超就看到站在柜台里的蔡晴在笑脸盈盈的看着他。
王超走上前问蔡晴在这里习惯了吗？还没等蔡晴回话，又急切得问：“彭经理没出去吧？”
蔡晴向关着门的会客室努努嘴，王超于是心领神会的推门进去。
乌烟瘴气的会客室里还是围着一伙人在“炸金花”。
彭东升叼着一根香烟在挣他手下员工的钱。这彭东升会玩，他平时是很少玩的，但只要到了给员工发完工资的几天，就或煽动或诱惑员工们和他一起玩牌。很多时候，员工拿到手上的工资还没捂热，就悉数到了彭东升口袋。
有一个叫钱富的小师傅，家里既没钱又不富。当初彭东升从宜乡一家配件店挖来时承诺他，在广东负责让他挣上钱娶到老婆。可现在每个月拿到工资和彭东升没玩几把就月光光了。因而他自己都知道这辈子娶不到老婆了，干脆放下心里一拿到工资就找彭东升打牌要翻本。
王超进来时，钱富正好运气来了，不想王超把彭东升手上的牌抓走掷在桌上，拉起彭东升到隔壁经理室，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干什么这样火火燥燥的？”进到经理室后，彭东升没好气地说。
“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玩牌？”王超吼道。
“别那么大声好吗？什么死啊活的，别那么吓人好不好？”
“我问你，门口那么多样机干吗还不处理？你想留到过年吗？”
“亏本你叫我卖？”
“半个月前不亏本啊？”
“可我那都拿了订金预订好了的。人家会来提货的。”
“会提个鬼！现在厂里出厂价30装载机十四万八千的大把，你门口多少钱提来的？”
“十六万三啊。”
“那你一台收了多少订金？”
“五千，不够吗？”
“我会让你气死，我的彭大经理！我再问你一句，门口这些样机，有几台是张才垫付的？”
“基本上都是他垫付的？反正到时要算利息给他。”
“你十六万三提来的，厂里只要十四万八，用户只付五千订金，你认为用户还会来提吗？如果现在按十四万八千买，你十七台装载机就纯亏二十五万五，如果不买，利息还要逐日增加，你说怎么办？”王超厉声问道。
“你说我怎么办？大家共同承担呗。”彭东升耍起流氓嘴脸来了。
其实彭东升心里清楚，他不是不会算账？只是当时他捞钱心切，不计后果的通过当初王超给他的那些“倒爷”电话，收购了不少高价机。
那些“倒爷”挣了自己那份后，亦在商言商留给了彭东升一份。那就是，如果彭东升货到立马付款，就给他五千元好处费一台甚至更多，如果货到后限期一个月或两个月付款，就给三千元。
碰到这种好事，彭东升于是想方设法到张才哪里拿钱垫资购买高价机。
这十七台装载机有两台是限时一个月付款的，那十五台付完全款的彭东升倒不急，因为好处费已落袋平安，苦就苦在这最后发来的这两台会要命哦，因为“倒爷”已事先给了好处费与他，现在两个多月了，还没收到金三角汇来的钱。于是电话就一个劲的催，并扬言再不付款，要嘛到金三角来，要嘛到宜乡找他爸爸妈妈老婆孩子去。
彭东升知道这些能拿到机的”倒爷”都是有背景的人物？他那小命是经不起他们折腾的。
他去找过张才要钱，但张才望着他那堆积如山的沙子一筹莫展地说：“现在一天都难得看来一辆自卸拖沙子，我那还有钱付装载机款？你那边怎么还卖不动？当时不是说很好卖吗？”
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目前的状况彭东升心里清楚，自己是不亏的，大亏是哪个只会吼吼吼的傻逼王超，小亏是张才，因为张才给的利息不是银行利息。何况他那几台装载机的配件通通按进价结算，维修费全免，所以要亏也亏不到哪里去。
至于如何弥补主机的亏损，那只有靠配件利润那一块来冲抵了。
面对彭东升的撒皮发赖，王超有气说不出，又想给他几下算了。
就在这时，蔡晴端茶进来倒茶……
王超看到蔡晴，就想起当初和陈萍对蔡晴的想法，于是尽量压制心中的怒火对彭东升说：“这样吧，蔡晴有配件就卖配件，但要花点精力去卖门口这些存机。今后我有信息，直接会跟蔡晴说。”
本来彭东升听了想来一句随你的便，但看到王超那黑着的脸，就改口说出：“一切听王大主任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