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林中漫步
“我记得，猎魔人是为了猎杀怪物而存在的，是吧？”
一名猎魔人把银箭从尸体里拔出来。那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人类，和在城市抑或乡村看到的别无二致的人类。
他还没死透，银箭从他身体里拔出来时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他抽搐了一下，很快便彻底安静了。
“时代变了，老伙计。现在连最偏僻的人类村庄都看不到哪怕是一个丧尸，你倒是可以祈祷哪天爆发一次大战，这样就会有漫山遍野的食尸鬼了。”
他的同伴——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猎魔人——对他的话心不在焉，毕竟这种对话已经出现好几次了。
“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怪物，他们只是会点帝国人不接受的法术，银箭射在他们身上和钢箭完全没区别。”
这名猎魔人依旧止不住地嘀咕着。
“你如果受不了可以换个差事。”
“这是我最后一个单子了。”
“那祝贺你，你解脱了。”
“那你呢？”
“你知道的，我是个机会主义者，我不会放过能收钱的机会，不管是什么钱。”
……
……
“嗤，机会主义者……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这么讨厌这个词。”
老人在林中小屋中的藤椅上醒来，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从这个真切得让自己反胃的梦里清醒过来。
现在是黎明，初升的阳光刚刚驱走黑暗，但还来不及驱散林中的薄雾。
噔噔噔——
小屋外的木制栈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急促的敲门声。
“什么事？”
老人靠在藤椅上，没有起身，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木门。
“我们找到它的踪迹了！”
“噢？什么时候？”
“就在昨晚，天亮之前，在您还在休息的时候。”
老人站起身，打开木门，门口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粗制皮衣、短弓和箭矢，俨然一副猎人打扮。
“干得不错，这次追捕总算是有着落了。”
老人笑了一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转身拿起自己的短弓与长枪。
“那队长，我们现在就要追捕它吗？还是……”
“先回到村里做好准备吧。”
老人关上门，用长枪的木柄捅了捅，确认门已经关好。
“再等几天，至少等弄清它最近的状况之后再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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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深处的一阵窸窣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喂……你压着我了……”
重物的压迫感把丽科尔从睡梦中拽回来，睡意未褪的她眯着眼，试着把重物推开。
“你再这样我电你哦！”
几番推搡反倒使压迫感越来越强，最后，她终于不耐烦地睁开眼，还带着强烈的起床气。
眼前，是一对勾人心魄的蛇眼，还有不断吞吐的红信子。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着，是划破天际的尖叫。
还有一阵爆闪的蓝紫色电光。
“我不知道这玩意能不能吃，但很明显我们少了一个选择。”
澪拿着剑拨弄着地上的灰烬。就在几秒钟前，这堆灰烬的前身，一条蟒蛇，正蜷在丽科尔身上。
“喂喂喂，这玩意刚刚可是趴在我身上，没准下一秒就一口咬过来了！”
惊魂未定的丽科尔喘着粗气，手里还闪着蓝紫色的光。
“可是这未免有点过激了吧……”
澪看着地上的灰烬，他甚至没来得及看到这堆灰烬的原貌。
“这么危险的东西有点反应怎么了！”
“怎么看都是你更危险……”零在心里暗想着。
“你也想变成这样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嗷……”
这是她们迎来的第一个自由的早晨，阳光驱走了雾气，升腾的水汽带着泥土与树叶的芬芳钻入丽科尔的鼻腔。
在此之前，每次醒来所见的都是洞千篇一律的穹顶，还有一成不变的水晶发出的光辉。她的脑中被输入了一些花草或动物的知识——仅仅只是作为炼金材料的资料，而现在，那些干枯的文字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一次的苏醒就像一次新生，重生的感觉比逃离洞窟的时候更加强烈。她站在阳光下，动用自己的一切感官感受着这一切。
森林在这夏末初秋的季节里依旧保持着翠绿，还有这些绿色生命力带来的恼人湿气。游弋于此的动物踩出一条狭窄的林间小路，通向森林深处，最后淹没在绿意中。太阳一点一点向上爬，森林中的水气让人感觉喘不上气，阳光照在树冠与灌木上，让叶片发出耀眼的绿色。
两人在森林中漫无目的地穿梭着。四处都是低声的虫鸣，落叶在两人脚下沙沙作响。树叶间隐藏的粉红浆果、倒木上生长的黄斑蘑菇、亦或是在眼前匆匆飞过的金色甲虫，丽科尔和昨天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甚至更加忘我。
“零，你看！”
她指着一朵从藤蔓上垂下来的花。红色的花瓣包围着黄艳的花蕾，一只蜜蜂从花蕾间钻出，带着满满的花粉飞进森林深处。
她把脸凑了过去，闭着眼，细细地嗅着花香。光斑透过树冠撒在她身上。被随意扎起的金色长发在光斑下闪耀着让人心悸的光。
“所谓的茉莉样香型就是这样的味道吗……”
她闭着眼，无从知晓那双湛蓝双瞳此刻是否泛起澄澈湖水的光辉，但她的嘴角此刻分明微微翘起。
“这应该是布拉草的花，‘红色妖精’，泛用虫毒药的成分，但它应该是三瓣，而这朵有四瓣……”
少女回忆着她所记得的关于这些花草的知识，澪在一旁静静听着，渐渐的，那头金发与白皙皮肤的的颜色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
一种奇怪的悸动涌上心头，似乎是一种冲动，但又不知指向何物。
“喂，你在干嘛？”当澪回过神来时，丽科尔已经凑到她面前，“你都半天没动静了。”
“嗯……我没事，只是有点……走神。”她甚至没发觉自己的眼神已经因为恐慌而游离。
“那还好，我还以为你死机了。”
两人在森林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澪用剑劈开拦路的灌木与荆棘，而丽科尔则是跟在她后面一边走一边随手摘下沿途的花花草草，或者在他劈开障碍物之后越过去，兴奋地探索新的角落。早晨的森林视野比傍晚时更加明亮，这助长了丽科尔的好奇心，有时候会遇上植被稍微稀疏低矮的开阔地，这时候丽科尔都会率先跑上去去自顾自地翻寻着什么，仿佛这里不时危机四伏的森林，而是某个精心布置的后花园。
澪不时抬头环顾四周，对周围深不可测的绿意保持着戒备，双眼扫视过周围每一个角落，剑柄也从未从手中离开。但是当丽科尔捧着一堆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到她面前，或者拉着她跑去看某些躲在角落的奇怪物种时，她也只能迁就这位少女无所顾忌的任性。
凭借丽科尔的认知，两人靠着各种块茎和浆果让自己在这几天的游荡中不至于挨饿，但也称不上饱食。
有一次，在丽科尔从零的手里拿过剑，准备撬开一块可疑的树皮时，澪没有像往常那样跟过去，她站在原地，聚精会神地盯着森林深处。
“喂，你干嘛？”
丽科尔见状也停下脚步，她走回澪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但是只是和周围无异的绿意罢了。
“唔……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水声。”
“哪有！”
“嘘，仔细听。”
安静了几分钟，待思绪渐渐适应了森林本有的宁静之后，若隐若现的水流声穿过虫鸣、风动与摇曳的枝叶敲击着丽科尔的鼓膜。
穿过沿途的植被，潺潺的水声在虫鸣叶落间愈发清晰，在劈开一片浓密的灌木后，一条小溪映入眼帘。清澈见底的溪水中受到惊扰的鱼群四散游如石缝中，流淌的溪水撞在露出水面的石块上，溅出一片片小水花。
“是水耶……”
丽科尔没有对眼前的一幕做太多感慨，便冲上前去捧着溪水喝起来，澪扫视一圈四周后也加入了她。毕竟靠着浆果和积攒的露水并不能真正解决干渴，更何况千奇百怪的浆果还会在口中留下难以言喻的味道。
一阵酣畅淋漓之后，两人在小溪边靠着树干坐下。
“顺着小溪走吧。也许能看到人也说不定。”
休息一阵后，澪发话了。
“你怎么知道？”
“嗯……我也不清楚，就像是感觉会这样……之类的……”
“就算是吧。但是找到人又怎么样？谁知道外面的人会不会也是同一种货色。”
丽科尔的表情毫不掩盖自己心里的不屑与质疑。
“但至少比现在瞎跑好吧，我是这么想的。”
澪挠了挠头，丽科尔的表情让他心里着实不安着。但是过了一会，丽科尔站了起来，看着溪水流去的方向。
“啧，事情总归不会变得更糟。但愿真的像你说的能有好事情吧。”
两人顺着溪水一步步跋涉。太阳慢慢地降下，直到隐藏到视野尽头的树木之后。夕阳把天空和森林染成了橙红色。天空中不时飞过归巢的鸟。
当她们踩着露出水面的石块跳过小溪时，透过清澈的溪水，一块蠢蠢欲动的“石头”引起了澪的注意。她停下脚步，看着这个怪异的物体在水下缓缓移动，在它慢慢靠近自己的时候，澪拔出剑，瞄准它，摆出了刺击的预备动作。
咔嗤——
一声的脆响从水下传出，丽科尔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一块近半米宽的张牙舞爪的“石头”被剑刺穿，从溪水里被挑起来。
那是一只岩蟹，它那灰色粗糙的甲壳把它伪装成一块石头，腹部呈现稍潜的灰白色，四对收拢的足紧贴着身躯，两只粗短的钳子张到极致，无力地挥舞着。它的外壳本应如岩石般坚硬，但还未度过换壳恢复期的它为它的莽撞付出了代价。
“我看到它在水下向我靠近，我就试探性地刺了一下。”
澪抖了抖，把它抖落到石头上。这只大螃蟹无力地挣扎几下后断气了。
“话说回来，这是什么东西啊？”
“林地岩蟹，大概是要偷袭你吧，这种家伙就是靠这招捕食的，据说能钳断人的腿哦。”
丽科尔说着，手里拿着随手捡来的木棍戳这它，这只刚刚毙命的螃蟹嘴里还冒着泡。
“分布于大陆西南部的林地中，杂食，而且……”丽科尔说着，咽了咽口水，肚子发出一阵“咕咕”的叫声。
“能吃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