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熟悉的陌生人
咚咚咚——
茜莉娅房间的门被叩响了，从脚步声判断，似乎有好几个人，而且都穿着军靴，而非日常的便鞋。
“请、请进。”
稍作迟疑后，茜莉娅还是应门了。尽管现在名义上还是在自己家中，但实际上自己却是被人软禁着，这种时候有人敲门，难免让自己紧张。
门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熟悉的人。
“巴布？！”
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所谓爱，是因为他在自己几年中彷徨无助的时候时刻陪伴在自己身边。所谓恨，毫无疑问是他在眼下最危难的时刻选择了背叛。
或者说她认为他是背叛，就像她一直固执地为她这些年的付出标榜的那样，用卫国的荣耀支撑精神上的孤独无助。
巴布没有穿着席伦的军装，而是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武器也换成了比以前的配剑更长的手半剑。茜莉娅认得这种铠甲，和卡庭斯进行了几十年拉锯战的帝国军团配置的便是这种盔甲。
“所以你果然投奔帝国了。”
多么彻底的叛逃啊，甚至舍弃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身份，比那些王公贵族们的沉默叛逃得更加彻底。
茜莉娅扭过头和他的视线错开。她的目光黯淡下去，她还想骂他一声“叛徒”，但话到嘴边却收了回去，失望到极致之后，心情反而归于平静。
“我从未效忠于帝国。”他用他的烟酒嗓平静地说道，“也从未效忠于席伦，我和无数的血猎战士一样，为先祖的荣光而战。”
茜莉娅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这番话让眼前的人变得更加陌生。巴布是她旧日时光的缩影，他的话语愈难理解，旧日的回忆就愈加模糊。
“所以，有什么事吗？”
她小心翼翼地岔开话题，像是生怕再从他嘴中听到颠覆自己认知的信息。
“有人想见你。”
他错开身，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少女跑进来，扑进了茜莉娅怀里。
“爱丽丝？你怎么……”
“姐姐！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爱丽丝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地包扎好，伤痕累累的盔甲也换成了便装。她把头埋在茜莉娅怀中大哭起来，茜莉娅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安抚她，但她自己也忍不住哭出来。
“不要花太多时间叙旧，大统领正在下面等着，你们想知道的答案到时候都会知道的。”
“姐姐受了这样的伤需要好好休养！你们还想搞什么名堂！”
“大小姐已经休息过了，倒是二小姐才更需要休息才是。但您和那两位客人若也想一起参加会议，大统领也不反对。”
巴布鞠了一躬，带着人转身离开，茜莉娅安抚爱丽丝几句后，跑到走廊上追上了他。
“巴布！”
茜莉娅把他叫住。巴布停下脚步，对其他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先走，自己独自留了下来。
随着士兵们踏着整齐的脚步消失在楼梯口，空荡荡的走廊上只剩下她们两人了。茜莉娅像孩子那样低着头、抿着嘴唇，欲言又止。他说他不曾效忠帝国，这句话让她有种往事依旧的错觉，但他又说未曾效忠席伦，这让往事皆成虚幻，让记忆变得模糊。一时间，面对这位最熟悉的陌生人，心中纵使有千言万语，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您现在不适合这样剧烈运动。”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又利落。
“我知道……”话在嘴里打转，犹豫再三后，茜莉娅还是开口了，“你真的不回来了吗？我是说，既然你一直都不是为帝国效力，那……”
“小姐，我作为‘巴布’的日子已经结束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既不是您的巡城官，也不是帝国的士兵，而是血猎千千万万为先祖而战的战士的一员。希望您能明白。”
“啊……这样吗，是血猎啊……我一直，都在受到敌人的照顾啊……”
“……”
对方没有回话，仿佛默认了这个结论。
“我们曾经是被迫成为敌人，但现在不再是了。”少顷的沉默后，他回应道，“我们也无法成为盟友，但只要你愿意，我们仍旧可以相互利用。”
眼泪在茜莉娅眼眶中打转，旧日的认知从此刻开始一点点崩塌。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您想知道的，大统领稍后都会告诉您的。”
“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或许吧，这场战争中，凯瑞丽斯和血猎决不会断绝联系。但是，请不要奢望回到从前了。”
“那……最后一个问题，”茜莉娅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诀别的决心，“告诉我你的本名，可以吗？”
“阿纳力坦，‘苍灰钢刃’。”
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像是以某种古老的语言声影地翻译过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