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王城之外
到达营地时已经入夜，皓月高高地挂在夜空正中。
车队在无数暗哨的注视下穿过林间小道进入营地。每个马车上都有人站起来，高高地举起提灯，在灯光中打着旗语表明身份。营地外围没有充分的照明，只有在入口和部分哨塔上留有必要的光亮，营地正门外只在离大门不远处的野径两边摆放着两个火盆，给进出营地的人点明方向，大门两侧插着火把，下面是守夜的士兵站岗的位置。车队领头的马车经过火盆的时候摇响了车铃，守夜的士兵应声打开了大门，待车队进去后又匆匆关上。车队穿过了一个个帐篷，在一处空地上停下。
血猎的营地依托着王城远方的丘陵建成，营地的木栅外遍布阻拦帝国战械和骑兵的壕沟和拒马，为了尽可能借着夜色隐匿部署状况，木栅内的营房中只有零星的光亮。站在山丘顶端，可以眺望到远方的王城，皓月从四周沉闷无光的夜色中映出王宫尖塔的轮廓，衬出下面灯火辉煌的王城。
“小姑娘们，起床啦！”赤铁抬起腿朝着三人所坐的马车踹了两脚，晃醒了熟睡的女孩们，“带你们去见个大人物。”说罢，他把自己的短斧扛在肩上，哼着小调朝一个亮着灯火的大营帐走去。黑鼠朝她们丢去一根未点燃的火把，随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丽科尔用魔法点燃了火把，澪举着火把走在前面，顺着赤铁离开的方向，带着另外两人朝那个大营帐走去。
三人的装扮在血猎的营地中显得格格不入，没少在和路过的血猎士兵擦肩而过的时候引来对方回头的目光。现在虽然已经入夜，但营地内依旧人来人往，士兵们在营帐外的空地上打磨着兵器，或者是在营帐间走动。可这些人流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寂静，没有人在高声喧哗或是发出大的响动，四周只有隐约的脚步声和打铁声，似乎每个人都压低了声音，仅做必要的交流，好让这座营地隐匿于黑夜。
那个大营帐的周围有一处空地，三人路过的时候，注意到空地上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泛着绿光，像是野兽在黑暗中反光的眼睛，隔着夜色还能听到其中发出的鼻息一样的声响。
澪举起火把朝那里照去，看到的场面让这三人不由得退后了几步。火光照出了几头狮鹫，它们卧在空地上，瞪圆了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绿光，其中最大的一头身上披着精致的板甲，上面绘上了蓝色与金色组成的华丽图案。被火光惊动的狮鹫们盯着这三人，缓缓站了起来，这些幻兽高度超过三米，身躯粗狂又结实，足够有理由让人害怕。
“嘿！别去管贵族老爷们的东西了，这些宝贝现在受了委屈我们可赔不起。”赤铁的声音把三人从惊愕中拉回来，他把头朝大营帐甩了甩，示意三人继续往前走。爱丽丝很快便恢复冷静离开了，但是丽科尔依旧对这些奇异的生物看得入神，在澪的拉扯下才不情愿地挪开自己的视线。
营帐是普通的素色布匹制成的，但里面的陈设却显得很严肃。中间的木制长桌上摆着模拟战场的沙盘，一群人围着长桌站成了两排，一排是身着黑色铠甲的血猎将士们，另一排是由几个骑士模样的人簇拥下的贵族，这些贵族的华服都以蓝色为主色，站在中间的那一名贵族衣服尤其华丽，在蓝色的主色调之余，还不乏金色的点缀。
三人跟着赤铁走进营帐的时候，两排的人目光都被突然到访的来客吸引，爱丽丝脸唰地一下变得苍白，全身肌肉紧绷，僵硬的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后，她突然拄着剑单膝下跪，低下了头。
“王，王储大人……诸位……公，公爵大人……”她因为过度紧张变得语无伦次，“新晋……新晋骑士……新晋骑士！爱丽丝凯瑞丽斯！向您们致敬！”
最后那句话爱丽丝几乎是喊出来的，结束之后，她像是松了一口，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相比之下，那一排血猎军官只是同进来的赤铁相互简单地交换了血猎的军礼。
“请起，骑士凯瑞丽斯，很高兴我们又能添加一份战力。”
“谢王储大人！”
那个衣服最为华丽的贵族发话了，看来他便是爱丽丝口中的王储，从他的语气中可以看出，他说出的字词间并没有蕴含多少情感，像是在例行公事。得到允许后，爱丽丝这才站了起来，她站起的时候依旧低着头，退后三步后才将头抬起，手握在剑柄上，肃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好了，别让我们的会议被外人打断，先生们。”王储招呼桌子对面的血猎军官们继续中断的战事讨论。听到“外人”这个词的时候，赤铁毫不遮掩地耸了耸肩，朝澪歪过头，伸手敲了敲澪的肩膀，一脸“看看这帮家伙”的神色。
“帝国的军团最迟将在3天后抵达，最快则是2天后，我军的战力和部署贵方已经知晓，但我们要如何相信你们在城内提供的援助？”
在血猎的军官们说话的时候，一个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血猎士兵绕过桌旁的人群，从武器架上拿上自己的武器，一把长枪，走向营帐的出口。从赤铁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伸出手，和赤铁对了一拳，澪注意到对方面具一般毫无表情的脸上隐约地闪过一阵意味深长的浅笑。这个表情引起了澪的注意，但对方没有停留直接就离开了。
澪只注意到，在他的肩甲上雕着一对蝙蝠翅膀。
“先生们，你们最不该质疑的，便是席伦王室和各大贵族捍卫祖国的决心。我们的血脉里自古便流淌着对这个国家赤诚的热血，我们的血肉与这片土地荣辱与共，每一个人都愿意为国家的荣誉而牺牲。尽管我们的祖国现在被小人挟持，但只要明天贵方的军号响起，那些在王城内受尽卖国贼屈辱的席伦子弟，都会用自己的生命响应军号，为捍卫席伦的荣誉流尽最后一滴血！”
听着王储在那对着血猎的军官豪言壮语，赤铁愈发地感到不耐烦。在王储又开始新一轮演说之前，他身手勾住澪的肩，把整个人拉过来，让两人的脑袋贴着。赤铁比澪矮了一大截，这一套动作下来澪不得不歪着弯下腰。由于力道过大，她的脸近乎是撞到赤铁脸上的，而且赤铁戴着头盔，这一下把澪的脸撞得生疼。
“嘿！妹子，我跟你说，你可别听这帮贵族老爷瞎扯。现在说得这么大义凛然，说穿了还不是帝国人刀了他们的好处，没了权没了钱，这帮家伙就是一无是处的狗屁，为此他们必然要跟帝国拼命。”赤铁小声地跟澪说道，一边说，一边架着她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走出营帐，“但是帝国要是把钱权给到位，就是另一回事了。跟你说，现在席伦管事的，就是那个王储的弟弟，这老二本来就没有王位，撑死混成个公爵，但他从帝国手里拿够了好处，当即不认自己的亲爹亲哥，帮着帝国做事了。可这家伙，不也流着贵族的血么？”
看到赤铁架着澪往外走，丽科尔心中骤然有了危机感，她急忙跟着他们走出去，临走前她瞥见了爱丽丝，这个女孩现在正绷紧了全身肃立着，身体因为紧张还在微微颤抖，丽科尔思索了片刻，不由分说地拽着她走了出去，这倒不是她有多么看重爱丽丝，只是她看不惯有人对着别人卑躬屈膝的模样。
“妹子，我听说你也挺能打的，以后有机会跟个主子混，有的是机会看到这些说空话的大老爷。”说完，赤铁终于放开了澪，这几步路走下来扭得她腰疼。“不过，还是得提个醒，”赤铁又补充道，“做错了事，跟错了人，是要出事的。但有时候就算你一点差错也没有，也会有人带着麻烦找上门来。”
“就像现在这样？”澪苦笑了一声，赤铁耸耸肩，权当是回应。
这时候，丽科尔也拽着爱丽丝从营帐里走了出来。
“那个……我还没有得到诸位大人的允许……”
“行了！你抖得都快吐了！就这么喜欢看别人脸色？”
爱丽丝神色慌张，回头看着营帐进退两难，生怕擅自离去的不敬会受到惩罚。不过丽科尔才不管这些，比起看着爱丽丝对人唯命是从，现在她这副紧张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反而能让她舒心点。
“呐呐，都准备好了？该进城啦！”黑鼠忽然从黑暗中出现，加入到人群中，“坐骑都准备好了，该上路了，动作快点今晚还能睡上一觉。”
“等……等一下！”黑鼠正要转身的时候，爱丽丝叫住了他，“你是说……要进王城吗？”
“啊，对啊，你该不会以为到这里就完事了吧？你姐姐现在搞不好已经被关在王宫的地牢里了。”
黑鼠的话让爱丽丝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她虽然震惊，但还没有慌了神。
“我不明白……现在王城明显是我们的敌人控制的，我们怎么……”
“噗——”黑鼠噗嗤一声笑出声，狡黠的眼睛好像要弯成两道弧，“你该不会以为我们要从城门走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