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少爷
似乎因为发生了某些政治波动,大量人凭着避难的心态纷纷往关内迁移,所以通往长春的火车居然在短时间内空了不少,居然能够现买到一个钟头后的班次。
既然距离开车还有一段时间,赵风菱索性先解决一下自己的午餐。在心烦意乱地坐到了附近的小食摊上面点了一碗刀削面之后,一个卖报的少年刚好在单肩包里面挂着一踏踏厚厚的报纸路过吆喝。
“卖报卖报,最新的盛京日报、民国日报!”
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失望地发觉并没有播放公共广播的地方,赵风菱只能对孩童摆了摆手。
“小孩,给我几份报纸。”
“好嘞先生,要什么呢?”
“嗯……大公报盛京日报吧。”
“先生不好意思,大公报已经被取缔了,东北已经没有发行了。”
“啥?”
赵风菱傻眼了,但是他还是继续追问。
“为,为什么啊?”
“报纸在9月19日发布了信息‘昨日十一时许,有某国兵在沈阳演习夜战,城内炮声突起,居民颇不安’。而在日本人占领东北后又发评论抨击,连在沈阳的报馆都被拆了呢。”
“居,居然有这种事情?”
双十国庆在即,居然遇到了日本人发动战争这种事情,赵风菱一时间忍不住对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懊悔不已。
但是他马上有了更加不祥的预感。
东北在上个月被日本人入侵了?位于长春的老家的人怎么办?中央政府不管吗?父亲不是经常以商界名流的身份去巴结大帅吗,就算大帅后来惨死,他也还年年去少帅那里送礼哎,应该没问题吧?
在心烦意乱地要了几份其他的报纸,他直接坐在摊子上看起了报纸。
民国日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华人报——“同胞们,日寇占领哈尔滨了!”
橘子日报——“东北军不开一枪撤出东北!”
青天白日报——“中华民国上海特别行政办公室鼓励市民有序游行!”
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标题让赵风菱浑身忍不住发起抖来。
这到底怎么了啊,虽然之前父亲老是在家里偷偷痛骂日本人,还说那是什么白眼狼不比俄国人好多少,但是他还是靠着日本朋友的人脉把自己送进东京大学深造。明明去年才16岁,刚从私塾出来的自己就莫名其妙地被送去新的世界,今天却告诉自己新世界已经对祖国开战了,这种巨大的变动让赵风菱一时半会没办法反应过来。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
他继续打开了一份日本的朝日新闻,用自己蹩脚的日语水平阅读着上面的新闻,试图看看日本方面如何解释自己的侵略行为——“深夜突然隆隆音响支那兵爆破铁路”
接下来就是描写日本军部如何英明神武地应对了中国军队的挑衅。
“为了维护治安,日军决定暂时接管满洲。”
真是太他妈不要脸了。
咬紧了牙关,赵风菱连面都吃不下,直接付钱站起身往火车站候车室走去。
走在火车站用余光扫视,他就发现了在出入口和人多的地方都有荷枪实弹的军人在巡逻,不再是原本的警察,而是气势汹汹、穿着土黄色军装的日本兵。
“妈了个巴子。”
他暗骂了一句。
从小到大习武练就的武人脾气让他没办法忍受在自己的底盘被外国人撒野,更何况这些军人脸绷地紧紧的,就像是这是他们自己家一样。
不但在街头随便走动,还随意地盘问可疑人士,动不动就搜身,这无异于在你头上拉屎还要对你借纸。
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一不小心可能就被这些人枪毙了,而自家的妹妹还要靠自己呢,赵风菱只能捏紧了拳头,扭头无视那些巡逻的军人。
浑浑噩噩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他就看见远方冒着黑烟的火车缓缓地开了过来。
在气势汹汹的日军监视下,他就这么提着旅行箱和乘客一起有序地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
几个月后。
东北进入了冬天,刺骨的寒风会让人感觉到从脚底冻到头顶,在这种寒冷的季节里,奉天的街头却依旧车水马龙。
人,还是要生活的。
吆喝的人、赶路上班的人、喝的醉醺醺的人,都对着街道上的宪兵熟视无睹……不,是敢怒不敢言。
日本陆军宪兵,是其效仿法国宪兵,脱胎于日本警察厅的拥有巨大权力的暴力集团。自从几个月前的事变发生后,宪兵就进驻了奉天。
望着跨着军刀,腰间别着手枪的日本人,普通老百姓能做的也只是祈求他们不要看自己不顺眼就掏枪什么的,毕竟这几个月已经有无数的人被处决了。
赵家宅子里。
咚咚咚咚!!!!
在后院,冷风灌进了赵风菱的私人道场,但是猛烈的风声也比不过他狠狠敲打木桩的声音。
少年满头大汗,但是依旧精准地挥舞自己笔直的手臂,手起拳落,拳拳到肉。
明明在没有暖气的道场内,温度也降到了1度左右,他却穿着简单的龙纹唐装,丝毫不在意地继续着自己的练武。
面前的木桩被他胖揍了好几个月,到了今天终于有撑不住的迹象,证据就是随着赵风菱用胳膊肘直取木桩的心窝部分,木桩发出了像是要碎裂的脆弱嘎吱声。
“少爷……你不要打啦,这里冻死啦。”
穿着褐色小棉袄的另一个少年瑟瑟发抖地坐在道场的角落,看着气势汹汹仿佛杀神一样的赵风菱,只能轻声提醒。
“花生你少废话!”
赵风菱毫不在意地斥责着自己的仆人花生。
这家伙虽然很乖,但也就是个草包罢了,自己赴日留学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回来的时候又哭的稀里哗啦,在自己赋闲在家的时期天天啰嗦个没完。
咚!
这一次的踢击,赵风菱一脚踹断了木桩。
“花生,你明天给我买新的。”
“啊啊啊少爷……”
不管自己一脸衰样的仆人,赵风菱头也不回地披上一件外套走出了道场。
赵风菱很烦。
几个月前,听说家里出了大事,他急急忙忙地回来,发现东北变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