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开端
1931年,“东北事变”发生后的两个月。
天津——日本租界,市中心的宫岛路。
这里有一座相当豪华的庭院式宅邸,光是从外部看上去,涂抹着红色油漆的楼院就让人能够想象到其主人必定地位不凡。
事实也是如此,内部的装潢奢华无度不说,全套的高档用品以及欧式家具无论哪一张随便抽出来,都不是一个普通家庭能够买得起的。
这里是张园,也是承载了小朝廷的载体。
大清最后的宫女、太监、遗老遗少皆在此。
平远楼是张园内部最主要的建筑,占地20亩,虽然只是二层楼房,但是具有多扇窗户,通风透气、立面效果良好。
在庭院里,有个穿着马褂、戴着圆框眼镜、身形瘦高的年轻人正在晒着太阳,逗弄着自己身旁的小鸟。
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没有人会怀疑此人经受过的经历有多么丰富,从他那矍铄而又充满沧桑、宛如狮子一般的眼神中就能够看出来。
“事情都过去两个月了,也应该发酵了呢,机会……正在一步步地过来。”
男子单手背在身后,以另一只手抓了一把鸟食丢进了鸟笼,而笼中那只血统纯正、外貌不凡的鹦鹉就马上低头啄食起来。
看见外表高贵,却在食物的诱惑前不堪一击的鸟儿,男子皱起了眉头。
“哼,被困笼中,即使有着高贵的血脉又如何,还不是寄人篱下。”
虽然庭院中没有人,他却还是想要发泄不满一般,狠狠地对着空气咒骂起来。
回想着曾经群臣对自己恭敬的样子,再看看当下自己身边一派冷清,男子忍不住捏紧了手。
啪!
盯着面前的鹦鹉,他越想越来气,直接一把打掉了鸟笼。
随着笼子掉在地上的鹦鹉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可惜它空有华丽外表,却连求饶的话都不会说,只能愚蠢、无知、弱小地发出了一连串毫无意义的鸟鸣。
就在这时,有个年事已老的太监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皇上,有密信。”
“哦?”
虽然对于有人打破自己悠哉的下午感觉到相当的不满,可是自己又能怎么样呢?身边的人可是少一个是一个,自己也不是能够随随便便砍别人头的皇帝了。
想到这,男子虽然咬了咬牙,却压抑住憋屈的怒火,高傲地扬起了下巴。
“给我。”
“是……”
太监将密信递交给了男子,随即有些畏惧地退下。
而男子则是心怀着期待,拆开了信奉。
视线稍微往上面扫视了一圈,他的眼神就变得不一样了。
“——”
嘴唇微微动着,男人的眼角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往上吊起。
这是来自日本某个要人的密信,那个人对自己提出了一个邀请,一个能够改变他落魄的现状、让他这只草鸡重新飞上枝头变成凤凰的邀请。
“……关东军对满洲绝无领土野心,而是诚心诚意地帮助满洲人民建立自己的新国家。”
男人到了最后,终于忍不住念出了信上的内容。
虽然知道日本人的屁话完全不能信,但是男人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终于,终于到了这一天啊,我拉拢军阀、收买政客、任用客卿全不见效,还是日本人可靠啊!”
对方已经对自己提出邀请了,那片自己祖宗的土地,已经被从这个国家实质性分裂了。
男子丝毫不怀疑,自己的机会来了。
即使对方投出的诱饵带有剧毒,即使会让自己陷入千夫所指,可是这又如何呢?
这里是日本人的租界,只要按照对方的规划,乘船前往旅顺,然后借着火车去往奉天,自己就是新世界的皇帝了。
···········
来年的2月,奉天。
今天对赵风菱来说,只是普通的一天罢了。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话,那就是最近天气转冷,可谓正宗数九寒冬,地面的积雪久久不能化开,让人的身体觉得拔凉拔凉的。
不过赵风菱的心就更加拔凉拔凉的。
一切都从去年的9月开始。
在日本留学的自己被家里人紧急召回,当时自己还想着哪能出什么事呢,结果回家之后才发现,自己脚下所踩着的土地早已易主。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颓废后,自己又加入了名为“保安队”的预备警察队伍,当前担任的就是队长。
自己虽然是个年纪不大、缺乏阅历的年轻人,但是当时赵风菱本能地想着政府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南京政府也的确按照自己的期待,对日本进行了抗议和控诉,据说还向国联提出了仲裁。
然后……
就没有了。
没有任何新的好消息,自己所知道的就只有最近要在奉天召开一个什么东北政务会议。
如果没记错日子的话……是明天吧?
现在的赵风菱正在保安队驻地的院子里打拳。
“喝!”
“哈!”
“呼!”
他脱光了上衣,忍耐着零下30度的酷寒,眼神严峻地盯着前方的空地,仿佛那里有一个木桩一般。
精壮的上半身随着肌肉的不断用力地爆出了青筋,多年的习武让赵风菱拥有男人理想的身材。
而在保安队的内部,队员们则是隔着一扇玻璃窗,紧张兮兮地看向了外面。
“副队长,你说队长到底在做什么呢?”
被队员搭话的许青铜忍不住给了提问者一个暴栗。
“你是傻子吗?没看见队长在打拳?”
“我,我知道啊,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队长要脱衣服打……”
“白痴,习武之人身体都是很强壮的,无论是严寒酷暑还是刀山火海都不在话下。”
“噢噢噢……可是队长的心情似乎很差哦,等一下他进来的话不会打人吧?”
“少废话,到时候你们都闭嘴,我去倒茶就行了!”
“哦哦哦!”
面对着点头哈腰的队员们,许青铜则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然后惬意地翘着双腿放在桌子上,同时一只手的手指不断敲击着桌板。
作为保安队的副队长,他还是比较惬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