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只要她好好的
有人说,当你很惨的时候就去找一个比你更惨的人,这样,你就会觉得自己没那么惨了。
虽然老板在亲情上的惨与我在爱情上的惨不是同一类惨,但我们基于这些惨而生出的痛却是共通的。
我暂时忘掉了自己的痛苦,同情起了老板的遭遇。其实我并不能对他的痛感同身受,因为我并不了解父爱如山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感。我只是从他的话里行间体会到了一些他内心的煎熬,他那张平时油腻的让人生厌的脸,这会儿正透露着无助和脆弱,让人不忍直视。
我不禁羡慕起他的女儿来,如果换作是我,别说五年不联系,就算是五十年,我的爸爸恐怕也不会因此失落痛苦。他只会像对待我的妈妈一样,很快将我遗忘。
如果我冷不丁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可能还会问我类似于“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样深奥的哲学问题。
我在他的心里就如同一个普通的过客,偶尔的交集,永远的平行。
“你后悔吗?”我问到,“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重来,你还会不会拆散他们?”
老板黯淡的眼神忽然一亮,很显然,他对于这个可以重来的假设动心了,他是多么的渴望能有一个可以和女儿重归于好的机会。
但很快,他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并且无比的坚定。“我不后悔,就算再来一次,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我宁愿她恨我,也不要她被一个渣男伤害。”
“那个男孩跟我说,他是真心爱我的女儿,但如果我能给他八十万,他愿意永远不再见她。他说,他上大学的学费是家里砸锅卖铁凑的,现在他大学毕业了,是时候报答家里了。他还说,对他那个贫穷的家来说,什么样的报答都比不上钱来得实际。有了钱,他的父母就能住上楼房,他的大哥就能娶上媳妇,他的弟弟妹妹就能继续读书。”
“对这样的人我能说什么?真是既可怜又可悲更可恨,他已经被金钱蒙蔽了双眼,他能为了钱出卖感情也能为了钱出卖一切。说什么我也不能让女儿掉进这样的火坑,就让她恨我吧,我只要她好好的。她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老板的这些话应该是就着酒说的,但他却是一边喝着三鲜汤一边娓娓道来,仿佛他在诉说的不过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无论他表面是如何的镇定表情是如何的云淡风轻,他红色的眼眶是骗不了人的。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像老板这种久在商场打滚,早就练成了一身铜皮铁骨的人,在儿女面前甘愿做赔本的买卖,同样的舐犊情深。当然,同样在商场打滚多年的我的爸爸对于孩子也是一样的舐犊情深,可惜,那个犊不是我,我只是一个跟他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的确是陌生人,就连填高考志愿这样重大的事件他也不愿意参与。迷茫中的我鼓起勇气打电话给他请求他给我一点建议,他却淡淡的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让我自己选择。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只好报了跟芳容同样的学校同样的专业。
如今,芳容用学过的营销专业去做了他喜欢的营销专员。而我,并不喜欢市场营销,只能荒废了专业去做一个不需要专业技巧的前台。我跟她在事业上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因为在起跑线上我已经输了。
我常常想,如果爸爸当初能结合我的特点给我一些建议,那么我现在会不会也在做着我喜欢的工作。其实,我很清楚他不可能给出合适的建议,因为他根本一点儿都不了解我。是我对他有了不合实际的期望,毕竟有谁会去了解一个陌生人呢?
“你之前说你爸爸不要你了?”老板话锋一转,忽然扯到了我身上。
好像是说过,那会儿情绪濒临崩溃,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出来了。但我并不想跟老板讨论这个话题,毕竟他跟我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聊隐私的地步。他跟我倾诉,是因为我跟他女儿有几分相似。反过来,他跟我的爸爸并不相似,我也就没有跟他倾诉的冲动。
我尴尬的笑笑,“怎么会呢?我爸爸爱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不要我。”
老板眯起眼睛盯了我片刻,仿佛已经看穿了我这拙劣的谎言,但他并没有戳穿我,而是高深莫测的一笑,而后沉下脸自顾自的说到:“我的女儿大概也觉得我不爱她不要她了吧,其实当父母的,哪有不爱孩子的道理,只不过是孩子不愿意打开心扉去接受罢了。”
我终于品出味儿来了,老板说了一大堆做了这么久的铺垫,原来是想当知心大叔帮我开解心结。他在这样做的时候,大概也希望能有人帮他开解自己女儿的心结吧。可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父女之间的矛盾并不是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他的苦心,怕是要白费了。
我笑着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辞。
老板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我们的砂锅米线也吃的差不多了,再待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我们起身,离开了小店。
回到出租房时,思霖又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这次学乖了,开着灯,以防我再一屁股坐着她。然而,我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她身上,并且左右轮着碾压,终于把她从美梦中活生生的给疼醒了。
思霖也不是吃素的,一个翻身就把我拱到了地上。掉在地上的我不甘于落于下风,一个猛扑扑在她身上并用空调被压住她的口鼻。可惜,思霖的力气太大了,很快就挣扎开了我的束缚,伸出脚再一次把我踢翻在地……
我们嘻嘻哈哈打闹半天,终于累了,她趴在沙发上,我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相视而笑。
“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浪了?”思霖问的不怀好意。
“跟你有关系吗?我作为一个美女,还是单身,回家晚点儿不很正常吗?”我斜眼瞧她。
思霖舔了舔嘴唇,干涩的问:“你这就过去了?”
我笑笑,“不过去还能怎么样?总不能为了一段感情痛苦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