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驱魔之前的试探
在高铭的引领下，顾上师，牛杰一行人进入了地下室负一层。
小晴被拴在墙壁角落中的那根石柱子上，全身上下绑的结结实实，不仅用绳索将其捆绑起来，还用铁链又加固了一层，并且她的嘴巴也被封上了。
不久之前，苏良曾经在小晴的故意引导之下，将她嘴巴上的胶带拆了下来，她原本以为拆下来之后，小晴会和他说一些实情，但没想到，却是骂了苏良一句，并且还往苏良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苏良虽然脸上并未表现出来太多的不高兴，但小晴骂他的那句话，实则是在他内心深处那个原本就脆弱的地方来上了一拳，打的苏良有些措手不及。
从小到大，苏良最感到愤怒的，就是有人说他的父母，就是有人骂他的父母，不过，面对小晴，苏良也是没什么办法，他总不能和小晴较真吧，所以他只能忍着，毕竟，那句骂他父母的话，很可能并不是小晴说出来的，而是小晴体内的那个东西说出来的。
目前的小晴，只是空有一个人形驱壳而已。
高铭进入地下室负一楼之后，他看见了被铁锁链绑在石柱子上的小晴，感到一阵吃惊，但他迅速想到不久之前，宋奕菲曾经跟他说过，小晴用牙齿将楼梯护栏磨断，然后逃脱，他就知道宋奕菲为何会将小晴用铁锁链绑在石柱子上了，这样至少可以保证小晴没法挣脱束缚。
跟在高铭身后的牛杰也看到了小晴，他的表情和眼神都是微微变了变，但他迅速咽了一口唾沫，稳住了心神，然后继续朝前走去。
顾上师的脸色依旧肃穆，他进入地下室之后，双眼就像是两根锥子一样，紧盯着小晴，他的眼神看起来异常锐利，跟之前判断两人。
顾上师身后的学徒只是抬起头来，看了看小晴，略显稚嫩的脸上阴晴不定，随即再次低下头，将自己藏在了顾上师的影子中。
高铭走上前去，来到距离小晴大约两米多远的地方停住，半蹲下身子，望向披头散发的小晴道：“小晴，你怎么样了？”
小晴的头发散落在两侧，只露出中间一小片的脸颊，她的眼睛也在头发丝后面若隐若现，她的嘴巴上封着胶带，胶带一层又一层，几乎遮住了她鼻子一下的大部分区域，所以完全看不见此时小晴的表情到底是怎样的。
面对高铭的询问，小晴没有丝毫的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片刻之后，高铭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小晴散落在脸颊两侧的头发撩了起来。
头发撩起来之后，露出了小晴的大半张面孔。
小晴的脸色发青，双眼发红，里面布满血丝，她的双眼睁着，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高铭。
高铭看到小晴的脸色和眼神之后，似乎也是微微一愣，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随后，高铭轻咳一声道：“小晴，我是爸爸啊，你认得我吗？”
小晴还是没有任何动作，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高铭之前就见识过这种状态的小晴，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发问，小晴肯定是不会回答的。当然，高铭也已经发现，小晴的精神状态还有种种表现，都表明小晴的症状确实比之前又加重了一些。
高铭站起身，扭头望向了身后的顾上师。
顾上师从进入地下室之后，就一直紧盯着小晴，目光极为锐利，就像是两把锋利的匕首一样。
高铭看见顾上师站在地下室楼梯口处，并未有接下来的动作，只是紧盯着小晴看，高铭有些不明所以，他又望向了牛杰，牛杰只是轻抿了一下嘴唇，默默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此时，宋奕菲也走了下来，就站在顾上师不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切。苏良，陆茵茵和庞达则站在楼梯上的拐角处，居高临下地观察着所有人和所有事。
地下室内弥漫着一股古怪的紧张气氛，这股气氛是由于寂静和沉默所导致的。地下室内的人很多，但却谁都没有说话，所有人都像是商量好了一些，全都一言不发。
除了顾上师的双眼始终紧盯小晴之外，另外的人的眼睛全都是转来转去，一会儿看这，一会儿看那。
高铭轻咳一声，主动走到顾上师身前，指着石柱子上的小晴，低声说道：“顾上师，那个女孩就是我家女儿小晴了，就是她出现了古怪的情况，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先将她捆在了这里……”
顾上师微微点头，然后抬起手来，轻轻晃动了一下。
高铭没有明白顾上师的意思，旁边的牛杰在高铭耳边低声道：“大师说他已经知道了。我们就在边上看着就行了。”
高铭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站在了旁边。
顾上师依旧紧盯着小晴，面色肃穆，看不出来太多的表情变化，不过，从他略微张开的左手能够看出来，顾上师此时似乎也是有丁点的紧张，因为他的左手呈爪状，而且手背上青筋凸起，显然是正在用力。
地下室内再次归于寂静，除了众人此起披伏的呼吸声之外，没有别的声音，所有人都像是被石化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所有人的眼睛，也全都在顾上师和小晴之间，看来看去，他们一会儿看看顾上师，一会儿看看小晴，全都在等待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小晴也已经发现了顾上师。
其实，从顾上师一下来，小晴就发现了他。但最开始的时候，小晴并未直视顾上师，直到现在，当所有人全都主动往后退去，将中间清空，让顾上师和小晴直接对上了之后，小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才缓慢地转动到了顾上师所在的方向。
小晴和顾上师四目相对。
小晴的双眼带着恨意和狠劲，她望向顾上师的时候，就仿似是和顾上师有着深仇大恨一样。
顾上师依旧紧盯小晴，眼神并未有太多变化，依旧是锐利如刀，但是他那原本肃穆的表情中却掠过了一丝别样的东西，就像是疑惑，又或者是担忧。
对视了片刻之后，顾上师往前走了两步。
顾上师往前一走，所有人也同时望向了顾上师，那感觉就像是顾上师接下来会直接将小晴体内的那个东西揪出来，当场收服一样。
顾上师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在距离小晴差不多三米远的地方停住，前方有一个小木凳子，他弯下腰，将小木凳子拉过来，然后坐了下去。
坐下去之后，顾上师的眼神虽然以及锐利，但是目光当中却多了一丝别的东西，稍微让他眼神中的锐利少了一些。顾上师望着小晴，也不说话，就只是望着，那感觉就像是在欣赏或者说观摩一件艺术品一样。
小晴也在望着顾上师，小晴的眼神还是和刚开始一样，充满了恨意和狠劲，小晴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要杀掉顾上师一样，能够想象得到，若是此时将她身上的绳索松开的话，她说不定会直接扑到顾上师的身上，一口咬在顾上师的脖子上，将其直接咬死。
顾上师和小晴再次四目相对。
所有人全都望向这两人，他们屏息凝神，不敢说话，甚至不敢眨眼，他们等待着，或者说期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们预感到，接下来很可能会发生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楼梯之上的苏良，庞达和陆茵茵也是瞪大了眼睛，望着小晴和顾上师，他么虽然不知道这个顾上师葫芦里面到底埋的是什么药，但他们能够感觉到，一股紧张的气息正在空气中蔓延着。而这个顾上师看起来也跟之前在青莲湖风景区中的那个做法的法师有所不同，至少他没有像那个法师一样整一些玄乎其玄的东西，光是从这一点上，就说明这个顾上师应该还是有点东西的。
在紧张而寂静的气氛当中，顾上师忽然抬起了右手来，伸出了一根食指，食指轻轻晃动了一下，仿似是在空中画了一个圆一样。
跟在顾上师身后的年轻学徒悄然上前，将他手中提着的一口黑色的箱子放在顾上师的身侧，然后迅速打开了箱子，箱子里面，还是箱子，一共四个小箱子，分占四个角落中，在正中间，则有一个碗口大小的黑色瓶子，看起来极为古怪。
顾上师目视前方的小晴，伸出手来，在黑色箱子的上空轻轻挥动了一下，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拿箱子里面的任何东西，只是将手悬停在箱子上空，作势欲抓，但却一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沉默继续在空气中蔓延着。
片刻之后，顾上师忽然抬起左手来，伸出食指，朝着后方轻轻一摆。
小学徒弯腰躬身，踩着碎布，一路小跑着来到牛杰身边，低声对牛杰说：“师傅让你们全部出去。”
牛杰尚未说话，旁边的高铭便疑声道：“全部都出去？”、
学徒点了点头，目视地面，没有说话。
高铭望向牛杰道：“可是……这个，我女儿她……”
牛杰轻声道：“放心吧，高总，顾上师不会出错的，他既然让我们出去，那我们就先出去吧，接下来的事情，顾上师后续会告知我们的。”
高铭有些担心地道：“这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牛杰道：“危险是对我们而言的，顾上师之所以让我们出去，很可能就是担心我们的安全，若是我们留在这，且不说会干扰到顾上师的判断，万一我们又被恶魔上身了呢？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高铭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他总觉得让顾上师单独和小晴待在一起有些危险，但他也知道，他不可能一直都守在小晴身边，像顾上师这样的职业驱魔人，肯定还是有许多忌讳和隐私不想让外人知道的，让他们出去，其实也算是合情合理。
高铭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道：“那行吧，我们出去吧。”
不过，在临转身之前，高铭用一种严肃的语气低声对牛杰道：“这事若是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但若是不成，反而还生出别的事端的话，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牛杰直视着高铭的双眼，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的，高总。你放心，这件事不仅是你的事，同样也是我的事，要是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不可能将顾上师请到这里来的，更不可能亲自来这里。”
高铭默默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他相信牛杰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随后，高铭便转身上楼了。
牛杰来到宋奕菲跟前，和宋奕菲说了一番话之后，宋奕菲并未有太过激烈的言语，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便也上楼了。
在高铭和宋奕菲上楼之前，苏良三人就已经听到了那名年轻学徒说的话，他们提前上楼离开了。
众人相继离开，地下室一层内只剩下了顾上师，年轻学徒，以及小晴了。
等待了片刻，地下室内彻底鸦雀无声了之后，顾上师才将凳子往前挪了挪，然后他望着小晴的双眼，从来都是肃穆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变动的表情，就像是一张老旧的纸出现了一层褶皱一样。
顾上师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就像是从一台老旧的唱片机中放出来的那种声音一样，充满了年代感和质感。
顾上师说道：“你的名字叫小晴？”
小晴没有任何肢体上的动作，也没有任何言语上的表示，她的喉咙中并未发出声音，她的双眼也没有眨动过。
顾上师继续说：“你的家庭似乎并不是很和睦？”
小晴还是没有表示。
顾上师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一样，他将耳朵微微靠近小晴，然后撤开后，缓慢地说道：“在主的心中，世间上的任何人都是有罪的，有的罪重，有的罪轻，我们终其一生，都是为了还清我们的罪孽。我们的生命，实则是一场救赎之战。”
小晴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只是定定地看着顾上师。
顾上师再次微微偏了一下头，靠近了小晴，他的双眼微微闭起，似乎正在仔细聆听小晴说的话一样。
房间内静悄悄的，似乎有一阵轻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在房间内荡漾着，盘旋着，轻风吹动着小晴的一缕头发，头发丝微微晃动，然后再次静止不动。
顾上师撤回身子，默默点了点头，似乎是听完了小晴的讲述，然后顾上师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仿似并不是很赞同小晴的讲述，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继续道：“人的一生，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一切。你注定会走上这条路，你注定会变成这样，然后你注定会遇见我。命运，是一种你不可预见，但是会在许多年之后，再回头无限感慨的东西。小晴，告诉我，你相信命运吗？”
这一次，小晴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这是自从顾上师下楼之后，小晴脸上出现的为数不多的表情动作之一，甚至可以说是在顾上师的双眼紧盯之下，小晴的脸上比较明显的动作了。
此时，顾上师的眼神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锐利了，他的双眼当中出现了一丝的忧伤和同情，他像是在看待一个生病的孩子，一个无助的儿童一样，看待着小晴。
顾上师轻吁了一口气，再次微微扭动脑袋，靠近了小晴，然后倾听着小晴的诉说。
房间内寂静异常。
在顾上师身后两米远处的年轻学徒似乎是感到有些好奇，他略微抬头，眼球上翻，用一种胆怯而好奇的目光望向小木凳子上的顾上师，以及石柱子上的小晴，他看到顾上师在倾听着嘴巴被胶带牢牢封住的小晴，顾上师的动作表明他正在倾听，可是，年轻学徒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从小晴的喉咙中发出来。
不过，对于年轻学徒来说，这还不算最奇怪的事情，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已经看到了很多奇怪的事情了。在顾上师的身上，永远不缺奇怪，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不奇怪，那才真的奇怪了。
年轻学徒看了两眼之后，便再次低下了头去，低眉垂目，望着他自己的脚尖。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师傅一直是这么告诫自己的。
能不看的就不要看，能不听的就不要听，乱了耳目，便会乱了内心。
顾上师这一次倾听的比较久。
房间内静悄悄的，但是却又仿似有着某种特殊的声音在空气中滋生着，弥漫着。
小晴的眼皮再次颤动了一下。
顾上师收回了身子，他的双手在胸前轻轻划动了一个半圆，然后长吁了一口气，将一只手伸向了小晴的嘴巴，缓缓解开了小晴嘴上的胶带。
胶带被解开之后，小晴活动了一下嘴巴，舌头从嘴中缓慢伸了出来，在空中轻微颤动着，就像是蛇的蛇信子一样，看起来异常诡异。
如果顾上师再靠的近一些的话，小晴的舌头很可能就会直接触到他的脸颊了。
顾上师略微往后撤了撤，他紧盯着小晴的嘴巴，神情再次变得无比肃穆。
“呸！”小晴忽然张开嘴巴，往顾上师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这一口唾沫就如同之前吐在苏良脸上的那一口一样。
吐完了之后，小晴呲牙咧嘴地道：“装模作样的臭佬，快带着你的儿童玩具滚离这里吧！”
小晴的声音浑厚沙哑，完全就是成年男性的那种声音，而且充满了仇恨和邪恶，让人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说话的人不是什么好人。
小晴说的臭佬便是顾上师了，而小晴说的儿童玩具，应该就是顾上师带来的驱魔道具，也就是地上的那个黑色箱子里面的四个小箱子了，虽然不知道里面具体装的是什么，但应该能猜测得到，肯定是跟驱魔相关的东西。
小晴的一口唾沫和这一句话并未让顾上师太过吃惊，仿似他早已知道会是这样一般。身后的学徒迅速递上两张纸巾来，顾上师轻轻擦拭掉脸上的唾沫，然后望着小晴，说道：“你怎知它们是儿童玩具？”
小晴呲着牙，嘿嘿一笑道：“因为幼稚，因为没用。”
顾上师道：“你又没用过，你怎知没用？”
小晴的嘴角上扬，眼神中带着一丝邪恶的笑意，她用一种阴恻恻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你怎知我没有用过？”
顾上师的眉头跳动了一下，他望着小晴的眼睛，轻吸一口气道：“你用过？什么时候？”
“嘿嘿嘿嘿。”小晴紧盯着顾上师，嘿嘿阴笑着，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