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灾荒与舅舅
从母亲倒下的那一刻开始,杨延泰的心里就一直充满着恐惧,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好在尚香只是因为体力透支再加上饥饿所以才晕了过去,倒不是因为什么疾病所致,这让杨延泰的心放宽了许多。
看着脸色苍白的母亲躺在床上,杨延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却一点都不知道,要不是今天看到外面所发生了事情,估计现在他还会被蒙在鼓里。
七年来,他虽然显得很是忙碌,但是却从没有为衣食烦恼过,过的也算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这些年地里的庄稼收成不好,他有时候也听到家里的下人们说起过,不过他却从没有想到过外面却是那样的情景。
就在早上他还喝着母亲精心熬制的药粥,不成想晚上竟是这样的一种局面。
就在先前,在这母亲的房间之中,杨延泰问了兰儿许多的问题,而兰儿见也瞒不下去了,索性也就将自己知道的统统说了出来。
在这家里,不要看杨延泰还比较小,但是那执拗的个性和上一世一样,一点都没有改变,只要是他想要知道的,就没有了解不到的。所以不要看兰儿已经是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了,有时候对于自家少爷认真起来还是有些怕怕的感觉。
听完兰儿的讲述,杨延泰看着外面阴凉而又黑暗的天空久久无语。
难道他杨延泰已经习惯了这种不为衣食而烦恼的日子了吗?所以才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自己却一无所觉。
不过认真说起来他杨延泰还真的没有为吃饭和穿衣发愁过。这一世就不说了,也算是一个大地主家庭,显然不会为这些烦恼。
上一世他还在做和尚的时候,每天只要按点到食堂肯定就有吃的,春夏秋冬每一季节都会有衣服发放。就算后来他下山去到外地读书,他身上也从没有缺过钱,一切,他的师父早已为他安排好。
自杨延泰出生时起,那时东山镇附近地里的收成就开始不太好,收上来的粮食也只是够吃而已,加上以前的结余倒也还能向地主家里缴纳一部分佃租。
可是从第二年起,连续三年大旱,地里的庄稼收成一年少过一年,甚至到最后基本上颗粒无收。要不是因为杨家的救济,东山镇的这些百姓早就逃荒去了,也不会到现在还留在这里。就算是这样,还有好多的百姓逃荒到了外地,再也没有回来。
杨延泰四岁的那年,东山镇的老百姓终于等来了雨水,觉着只要熬过了这一年,下一年庄稼有了好收成,就不会再挨饿了。哪知道,天不遂人愿,雨水下了就没怎么停过,两天一小雨三天一大雨整整下了近三年的时间。
到了现在,除了一些地势高一些的地方,田地里整个都被雨水淹没了,根本没法种植庄稼。
也是因为这样,老百姓家中的余粮全部都消耗殆尽了,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聚集到杨府的门口。
因为他们觉着,杨家毕竟是大地主,之前就是因为杨家,他们才整整支持了三年时间,这个时候杨家之中肯定还有一些余粮,要不然他们早就离开这里了,也不会还待在这里等死。
只是他们万万不会想到,就是因为他们这些东山镇的百姓还在这里,杨家才更不会走,要不然可能早就走了。
两天之前,杨家来了客人。当时兰儿说是母亲尚香的一个远房亲戚,那也确实是母亲的亲戚,不过不是远房的,而是母亲她嫡亲的哥哥,也就是杨延泰的舅舅。当时那人就准备将尚香母子接走的,只是怎么说尚香都没有同意,说是要等杨雄回来。
这是先前杨延泰从无用管家嘴中说出而知道的,而这无用管家也确实不是普普通通的管家,更不是杨延泰的父亲杨雄请来的,他的真实身份却是杨延泰的母亲尚香的娘家人派过来的。
怪不得无用管家拥有惊人的学识,不俗的武艺还会安心的待在杨家,原来这都是母亲尚香的原因。
无用管家之所以对杨延泰说出这些,就是想让杨延泰来劝劝尚香,想让她早日离开这里。这个时候,估计也只有尚香这唯一的儿子才能劝说的了她。
看着床上母亲的样子,杨延泰也很想让母亲离开,因为再这样子下去,他们真的很可能会饿死,而且现在尚香已经饿晕过去了。
很早时候,杨延泰就知道母亲尚香拥有一手不俗的医术,她的身体一直很好,这次却突然的晕倒,肯定是饿的时间长了才会这样,这让杨延泰心里很是内疚。
现在杨府之中已经没有粮食了,必须要早些让母亲吃东西,母亲才会好过来,但是现在杨家都没有粮食了,哪儿又会有粮食呢?必须要让母亲尽快跟着无用管家离开这里,只要离开了这里,总会有办法找到吃的。
就在杨延泰想着等母亲醒来怎么劝说她离开的时候,从房门外直接进来了两个人。
当先在前的是一个面目俊朗的略微留有一些胡须的中年男人,只见那人穿着锦袍,步履轻快的直奔床边而来。
见到有人快速的闯入,杨延泰立马回过神来,做出防备的姿势挡在床前。
直到那俊朗中年人的身后无用管家的声音及时响起,杨延泰才放下戒备之心。
“少爷,这是你的舅舅。”无用管家说道。
舅舅?
杨延泰没说话也没有动,静静的打量了一下这个俊朗的中年男人,看其相貌确实和母亲有几分相似。华丽的锦袍上有一些泥泞的痕迹,说明来时走的很匆忙。走路时步履轻盈,甚至鞋上还有一些白边没有沾到多少泥水,在现在外面那样的环境中还表现的这样肯定有一身不俗的武艺,轻身功夫了得。
就在杨延泰打量眼前的这个被无用管家说是自己舅舅的男人的时候,这个男人也在静静的打量他,片刻后看着缓身退到一边的杨延泰,这俊朗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接着将目光看向床上的尚香。
只是一看,俊朗的中年男人脸色就变了变,目光一凝,快走了几步,到了床边,伸手为尚香把了一下脉,脸色才有所舒缓,然后对着身后的无用管家冷冷的说道:“这么些年你就是这么照顾小姐的吗?难道真的像你自己起的名字一样变得无用了吗?”
“二老爷恕罪,都是小的照顾不周。”无用管家低下头说道。
“哼。”二老爷钱海哼了一声,然后瞥了身旁的杨延泰一眼,然后看向门口,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杨延泰听到了外面有快速走路的声音,不过到了房间门外就停了下来。
“还不快进来。”钱海有些不满的对着外面说道。
随着钱海的声音落下,只见这时从尚香的房门外鱼贯走进来了五六个身穿婢女服饰的丫鬟,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一个精美的碗型瓷器。每个瓷器虽然都用盖子盖上,但是通过缝隙中冒出的一丝热腾腾的香气,也知道这些瓷器之中肯定装的都是美味的佳肴。
见到这些,杨延泰了然,同时松了一口气,有吃的了,母亲就有救了。微微瞥了一个身旁这个说是自己舅舅的男人,没想到他却有那么大的能耐。
现在外面整个都在闹饥荒,百姓家里连吃的都没有,他却能一下子整来那么多好吃的,真真的很不简单。看来这母亲的娘家也不是简单的角色,也不知道当时父亲是怎么把母亲娶回来的。
钱海伸手从婢女手中接过一个碗型瓷器,刚打开盖子,顿时一股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子之中,让身处在这个房间的一些人喉咙不由自主的吞咽着。
这是燕窝的香气,对此时尚香的恢复有很好的作用,杨延泰在旁边静静的看着钱海将这碗燕窝给母亲喂下。
片刻后,尚香悠悠想来,杨延泰急忙上前叫唤道:“娘。”
尚香看着眼前的杨延泰露出微笑,想用手摸摸儿子的头,不过却没有力气抬起手臂,只好作罢。稍微偏了一下头,这时她才发觉到旁边还有一个人。
看到这个人,尚香的脸色变了变,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都要饿死了你知道吗?”钱海没好气的说道。
尚香没接钱海的话,对着杨延泰说道:“这是你的二舅舅。”
见母亲这么说,杨延泰这才恭敬的叫了声:“舅舅好。”
钱海顿时露出笑意,摸摸杨延泰的头说道:“好孩子。”接着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个鸽卵一样大的珍珠递给杨延泰说道:“出来的有些匆忙,身上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颗珍珠你先拿着,等下次再给你准备一些好的礼物。”
杨延泰看了母亲一眼,然后才接过这颗光亮的珍珠,说道:“谢谢舅舅。”
“这孩子还跟舅舅客气起来了。”钱海又伸手摸了摸杨延泰的头。
这让杨延泰在心里无声的吐槽了一句:“你们大人就那么喜欢摸小孩子的头吗?”这个时候杨延泰心里好想快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