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地狱绽放的光之华 中
干枯的尸骨，毁坏的建筑……
北境的地下据点里，竟然已经一片狼藉，像一场屠杀后的现场，到处都是歪歪倒倒的尸骨，刀剑纵横交错，深入在一具具尸骨上，整个地下据点就像一个地狱般的世界，空气中飘荡着死去幽魂带来的阴冷气息。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优助几人慢慢进入这个炼狱的世界，四处环顾着。
“战争……”艾玛拿起一把刀，看着刀背，“这是刚瑟瓦锻造的精钢武器，看起来，战火已经烧到了这里。”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屠杀这些人民？”优助握紧了拳头，“就算他们不合作，也没有必要把屠刀举向那些无辜的人，这样的做法真的是太残酷了……”
“这就是战争。”韩乔伊冷静地说，“有人牺牲，有人在乱世中苟活，有平凡人因此崛起，也会有大家族因此没落，在战争中，我们都是一枚小小的棋子。”
优助叹了口气，慢慢地蹲下来，从地上拾起一把剑，看着剑上已经干涸的血。
“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是这就是现实。”
金把手放在优助肩上。
“就算是这样，就算如此，我也不认为政权的更替需要付出如此多条人命的代价，政府的存在是为了保护人民，不是让人民成为自己的战争兵器。”他放下剑。
“北方应该不止只有这一个据点，我们应该四处看看有没有可以用的东西，然后离开这里，沿着雪暴找下一个据点，总会有幸存者的。”韩乔伊说。
大家纷纷离开去寻找可以用的物品。
优助深入到建筑里，这里依然是一片死寂，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有好多孩子样的瘦小尸骨倒在四处，令人心里不由得感觉到一股难受，优助拿起一个鸡蛋大小带着血渍的熊娃娃，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继续在荒无人烟的雪地里四处奔波，他们陆续找到了一些地下据点，但找到的不是空无一人就是已经被刚瑟瓦军入侵过后，似乎北境的人民已经被残杀屠戮殆尽，但是优助不肯放弃，他们相信会有人活着，他们相信北境的坚强，更不愿意放弃一丝一毫的希望。
夜晚，雪暴中闪亮着唯一一个帐篷的光亮。
“这已经是最北端的锡山了。”金看着地图，喝着热咖啡说，“再往北，就要到海边了，那里只有一些常年冰封的小岛，是没有办法生存的，明天翻过锡山，再没有找到幸存者，也许就……”
大家听到这里，都沉默了。韩乔伊靠在帐篷一角，脸藏在围巾后面，默然不语；艾玛蜷缩在睡袋里，一双灵动的眼睛扫视着大家；优助看着手里杯子里升起的热气，抿了抿嘴。
“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韩乔伊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总得面对现实，生活中就是不是一切都会如人所愿的，这样的结果也不算是任务失败了，不是吗？”
“明天翻过锡山再说吧。”优助说，“我们不能放弃希望，哪怕像星光一样渺茫。”
“优助说的对。反正我们都已经到这里了，再多走一点路也没什么了。”金点了点头。
……
黑夜里，一双紫色眼睛注视着那雪地里的一点星光，发出一声笑声。
……
锡山……北境最后的国土，曾经在征服极地之时，中联的考察队在这里献出了十五条人命，就算如此，还是没能真正接近锡山背后的海洋，因为那里的气温太低，常年冰封，犹如传说中的世界尽头，妄想征服这里的人，都没有活下来。
优助哆嗦着拿着望远镜，看着就在不远处的巍峨雪山，又抬头看了看天。
“今天的天气很好，没有雪暴，正是上山的好时间。”
韩乔伊带头向山脚下前行，大家步履蹒跚，每走一步整只脚都会深陷进雪里，之后再用力拔出，这里的积雪非常厚，就算是这样一步步踩过，身后的脚印也会立刻被周围陷下的雪埋没。
“为什么感觉不对呢？”优助抬头看着天空，“咱们一路上都是雪暴寒风，到了这里却晴空万里，明明更靠近北方，环境却没有之前那么恶劣了吗？”
“也许是高大的山体挡住了北方的雪暴吧。”艾玛说着。
越接近锡山，就越觉得天气和环境都变好了，优助等人十分讶异，与此同时，在山脚下，一个巨大的山洞渐渐地出现在他们眼前，洞门由非常漂亮的精钢制成，紧紧关闭着，看起来庄严肃穆，俨然一个异乡国度一般。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一个国度。”几个人都惊讶于这个鬼斧神工的国度，抬头仰望着巨大的钢制大门。
“北境人才是真正做到了战胜自然的民族，他们找到了雪暴最小的地方，在这里建造出了自己的国度。”
大门慢慢地打开，几个身穿着棉袄的士兵拿着武器走了出来，举起武器对准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来自中联！”优助从几个人中站了出来，举起双手，“我来找你们的首领，希望可以和你们取得联系，签订协议，一同对抗刚瑟瓦军。”
“中联的人？”为首的士兵打量着几个人，对身边另一个士兵说了点什么，他跑了进去，“抱歉，我们已经死了非常多的人，所以不能随意让人进入这里，我已经派人去通报了，请你们耐心等待。”
金把背上沉重的行李放了下来，艾玛靠在行李上，显然已经累了，她叹了口气，一脸的惆怅，看守的士兵见了艾玛的样子，纷纷傻笑了起来，有两个士兵还在低声讨论。
韩乔伊越过优助，走上前，挽起自己的袖子。
“我是北境人，韩乔伊。我有北境的纹身，足以证明这点，我和你们是同一个民族，中联这次派我们前来没有恶意。”
“长官同意你们进入城市。”身后的士兵从山洞里跑了出来。
士兵们听了，于是让开路，由为首的士兵带着他们向洞里走去。
……
“有没有发现，这里的布置和装饰都和之前我们去过的那些地下据点很不一样。”艾玛走到优助身边，小声地说。
“对，但是现在还说不好，总觉得这里怪怪的。”
这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令人感觉十分怪异，士兵们脸上的表情都很单一，周围的建筑风格也与据点大相庭径，而且在洞内居然有多处用帘布遮挡着的窗户，这可是山洞里啊……
士兵们带着他们穿过一个巨大的大厅，在大厅周围还有许多小型建筑，许多人都探出脑袋看着他们，优助一看向他们，他们就又躲进了房里。
“为什么，他们都感觉不开心呢。”
艾玛的出现引起了周围的一阵骚动，不仅是士兵们，好多本来走在路上的人们都停下来，看了看这个来自异域什那的漂亮姑娘，弄得艾玛缩在优助背后，又拉着韩乔伊一起走。
“你居然还有怕的时候啊……哎哟！”优助嘲笑着，被艾玛踢了一脚。
大厅的另一端，一个身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在士兵们的簇拥下缓缓走来，他的眼睛呈现出凌厉的紫色，如同紫罗兰一般深澈，身材高大，一头长发束在脑后，脸上有一股领导者的英气。
“你们好，我是北境现在的领导人，维斯塔姆，欢迎你们来到北境，这里是北境最后的城堡，罗兰城。”
“您好，城主大人，我们是中联的官员，前来向您递交协议，希望可以一同抗敌。”优助把协议送了上去。
维斯塔姆看着手里的协议，笑了。
“合作？在我们死了这么多人的时候？中联做了什么，中联和ab联手都打不败刚瑟瓦，更别提加上我们这些落后的原住民了，想让我们奔赴战场，简直是妄想。”
“如果你们只是呆在这里，什么也不做，等待谁去击败刚瑟瓦呢？”优助难以置信地看着维斯塔姆，“北境的确是有地理优势，但是如果刚瑟瓦攻下利亚以后，你觉得北方会幸免于难吗，在这里坐以待毙，又能改变什么？”
“谁告诉你，我们什么也不做了？”维斯塔姆从士兵的簇拥中走了出来，一拍手。
优助本以为帘布的地方纷纷落下，露出了刚瑟瓦军的标志。
“你们……已经投靠了刚瑟瓦？”
……
地牢。
优助用手重重地敲击着石壁，脸上都是愤怒。
“我也没想到，这里竟然是这样的，北境人竟然如此软弱……”韩乔伊坐在一旁，叹了口气，看着监狱的铁栏杆。
“要是那个家伙敢对艾玛怎么样，我一定饶不了他！”优助十分生气，冲着看守大声吼着。
“放心吧，艾玛小姐那么古灵精怪的，不会出事的。”金盘腿坐在监狱冷冰冰的地板上，双手放在腿上静静地闭着眼睛。
突然，隔壁的监狱里传来声音，那是一个稚嫩的娃娃音，显然是个小孩子。
“你们是谁啊？新的同伴？”
优助站了起来，伏在石壁上。
“你是谁，我们是中联的人，从什那来。”
“我？我叫卡莎·杜姆。”
“你一个小孩，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韩乔伊说。
“因为……”
他犹豫了。
……
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里，有一件非常漂亮的衣服放在天鹅绒的床上，衣服闪着钻石的光芒，如同璀璨的星光一样，桌上放着光彩夺目的装饰品，一个鸽子蛋大的宝石戒指闪动着光芒，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颜色，灰白而空洞的颜色令人着迷。
门开了。
艾玛被几个士兵带了进来，把她推到椅子上，维斯塔姆走了进来。
“想清楚了吗，艾玛小姐。”
“想不清楚，你还是死心吧。”艾玛笑了笑，瞪着维斯塔姆。
“我不把你扔进地牢，是因为我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可别挑战我的耐心。”他咄咄逼人地靠近艾玛，“如果你不嫁给我，我就会把他们几个一一杀掉，从那个男的先开始。”
从他紫色的眼睛里露出了嗜血的杀气，艾玛感觉到仿佛是一只野兽在盯着自己。
“你是来自什那大家族的千金，拥有那样良好的教育和相貌，你应该成为一方王后，而不是一个普通家庭的主妇。好好考虑考虑吧，我等到晚上，晚上的庆功宴，我要看到一个已经梳妆完毕的王后，或者，看到几个头颅摆在我的面前。”
艾玛抿着嘴，站了起来。
这个家伙……
……
优助看出了孩子的犹豫，于是决定趁热打铁。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请你告诉我好吗，就算要死在这里，也不能让我死得不明不白的啊。”
“小子，就算你知道了原因，又能怎样呢，你救不了我们，救不了大家，更救不了你自己。”石壁那头，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您又是哪位？”韩乔伊站了起来，“这个声音，您是大祭司吗？”
石壁那头似乎很惊讶，几个人低声细语地说着话，而后，刚刚那个声音咳嗽了一声，大家都安静了。
“好吧，中联的客人，如果你们真的想知道的话，不过……这有可能会吓到你们的，毕竟，这不是个儿童故事。”
优助坐了下来，静静地听着大祭司老态龙钟的声音。
“很久以前，北境是个和平的地方，虽然天气恶劣，但是所有人都共同合作，共同对抗雪暴，在地下建立家园，直到刚瑟瓦的军队打到这里，无数的人遇难，老人小孩被关押，年轻人被抓走，他们摧毁了这里，还夺走了这里的劳动力……更可怕的是，在刚瑟瓦的军阀中，有一个红头发的女性，她利用大家对雪暴的害怕，控制大家的思想，让许多被抓走的北境人都改变了思想。他们有些人被放回来治理北境，名义上代表刚瑟瓦和北境的和平，实际上他们都已经被洗脑了，成了刚瑟瓦的走狗，这些人控制着政权，把不愿意为刚瑟瓦效力的人关在地牢，整个北境，已经成为了刚瑟瓦的第二据点，而现在执政的维斯塔姆，是历代统治者中，最残暴的那个……”
“他做了什么？”优助问。
“做了什么？”大祭司发出一声嘲笑，“伤天害理，根本不足以形容他，在他面前，不是能做什么，而是没有什么不能做……”
“我不明白。”韩乔伊说，“难道还有比这一切更可怕的事情吗？”
“他是恶魔，是魔鬼……你听过，食人族吗？”
优助惊呆了。
“维斯塔姆的野心不仅仅是北境的权力，他想要征服雪暴，在谋士的建议下，他找到了北境的传说，能够操控天气的一族，天生没有视力的杜姆一族。这个家族在北境被称为神的仆人，他们的眼睛如同灰白色的雪暴一样，空洞而神秘，可以短暂地改变天气与自然，但是相对的消耗也非常大，在古老的北境多用于抵抗自然灾害，世人称其为零之眼。然而，维斯塔姆相信，这样的能力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夺取，他认为，只要杜姆一族的血液在他的身上流淌，他就可以成为神的仆人。因此，他抓捕了所有的杜姆一族，关进地牢，杀害他们，用他们的血给自己输血，妄想着自己成为北境的神。”
“太残忍了！”优助皱着眉头，“他这样的做法是会造反天谴的。”
“事实是，这样的输血确实达到了效果……维斯塔姆得到了操控天气的能力，他能够在锡山脚下建立如此庞大的王国而不受到雪暴的影响，便是通过控制天气，但他的能力却无法离开对杜姆一族血的渴望，于是他开始定期每一个月将一个杜姆族人的血喝干，保证自己的能力和身体……”
“祭司大人……您……”韩乔伊问。
“我的名字是，卡兹纳·杜姆，是现在最年长的杜姆一族族人，我们现在只剩下不到百人……真是讽刺啊，说是一个家族，却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明知道会被灭族，还要不停地鼓励着族人……这个孩子，卡莎，从出生以来就呆在这个地牢里，这里就是她的全部，我救不了她，也救不了家族……”
良久的沉默。
优助用手摸着石壁，感受着隔壁的地牢里一个悲剧家族的伤感气氛……
“杜姆大人……”优助低下头，慢慢地说，“我见过一个家族，他们经历过比你们更惨的灾难，灭族……仅仅剩下不到十人，政府找不到元凶，只剩下空荡荡又血淋淋的房子和几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但是他们还是活下来了，也许，你觉得你们现在痛苦不堪，但是一切都不会就这样的，经历过灭族的家族尚且没有放弃，你们又怎么可以放弃呢。”
……白游、白羽，你们都不曾放弃过希望，我又怎么可以看着又一个家族坠落呢。
这时，铁门打开了，士兵走了进来。
“你们可以走了。”
优助站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放我们走，艾玛呢？”
“捡回一条命还不知足，还不快走！”士兵驱赶着优助等人，“艾玛小姐以后就是我们的王后了，怎么会和你们走，真是天真。”
优助瞪大了眼睛。
……
整个大厅里富丽堂皇，中央一个洒着水的舞池华贵而雍容，所有的领导层都穿着漂亮的礼服，站在一起成群地交谈着，虽然在冰雪的世界中，但是气温却由于零之眼的操控变得温暖如春，就连桌子上的水果佳肴也显得异常的新鲜，维斯塔姆坐在中央台阶的王座上，两只眼睛看着下面一片和谐的场景，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时，光彩夺目的光线突然照了进来，一个棕色长发的美丽姑娘走了进来，她穿着长长的银白色礼服，礼服上闪动着耀眼的钻石光芒，衬托着她白皙的肌肤如雪花一样洁白无瑕，棕色的卷发披在肩上，脸蛋精致得如同画中的仙子，修长的手指上戴着一个非常大的宝石戒指，灰白色的戒指闪耀着光芒，如同黑夜中的明星。
所有人都被她的美貌惊呆了，人们纷纷转过头，看着这个如同仙女般的女子，看着她徐步走向台阶，眼睛直视着坐在中央的维斯塔姆。
“今天的你，像天使一样。”
维斯塔姆看着艾玛，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同意你的要求。”艾玛深吸一口气，说，“但是，你要放了我的同伴，让他们离开。我会完成约定和你结婚。”
“荣幸之至，艾玛小姐。”维斯塔姆眼睛里透出光芒，他转向大家，“今天，来自什那大家族的艾玛小姐答应了我的求婚，为了庆祝这个时刻，请大家举起手里的酒杯！”
笙歌舞蹈，一片热闹的气氛中，艾玛坐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上漂亮的水晶吊灯。
大人们，孩子们都争相挤到艾玛面前，为她祝贺，大人们都想抢先给未来的王后留下一个好印象，孩子们都想看看这位惊为天人的女子究竟有多么美艳动人。
艾玛机械地回应着所有人，眼睛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忧伤。
……
“艾玛！”优助用手锤着王宫的大门。
“优助，我们此行不是为了争斗，挑起事端是没有意义的，更何况我们确实也不具备和北境对抗的能力。”韩乔伊说。
“就算现在发出求救信号，以中联现在的状况，根本没办法援助我们吧。”金也说，“不管怎样，现在咱们几个人都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应该尽快把北境的事情报告给高层才对。”
“我知道……”优助背对着两人，他在思考着，他不想这样回去，但如果继续呆在这里，究竟是不是有意义的，他也不知道。
“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优助。”
“我没有。”优助下定了决心，转过身，看着韩乔伊，“你和金先离开这里，迅速通知中联，如果可以的话，能找到救援最好……我留在这里，我不能看着杜姆家族、艾玛、北境的百姓们继续生存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且……我们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事，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回去，那不是太残忍了吗？”
韩乔伊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和艾玛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你也放心不下她……这样吧，你留在这里，但是如果没有危险情况，不要轻举妄动，我和维特回去报告这里的情况，尽我所能去寻找可能的帮助。”
优助点了点头。
……
韩乔伊等人雇佣了一个与优助身材相仿的年轻人当向导，离开了北境。
优助独自一人站在可看见王宫的高塔上，眯着眼睛……一阵风吹过，把他的金发吹乱，垂在眼前，他靠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远处鼓乐笙歌的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