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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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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凤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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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英醒来时,第一个见到的人却是墨香。

  梅英一怔,猛地坐起,眼前一黑,差点跌回床上,幸被墨香扶住,才没有过于狼狈。

  “墨香姐,请问一下现在是什么时辰?”梅英看了眼窗外,有气无力地问道。

  “现在已经是晚上,你已经昏迷一天了。”墨香客气的替她解答。

  这么长时间?梅英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晕过去如此之久,脸色瞬间有些苍白,那么蔺辰可知他们的计划已经失败?

  梅英有些焦急,忙掀被准备下床,“多谢墨香姐,我得走了。”

  墨香虚按住她的肩头,阻止她下床,目光略显奇怪地问:“你去哪?”

  “我已经没事了,我还是回自己的房间吧,叨扰了,墨香姐。”这里不是她的卧房,也不是花洛的卧房,墨香又在身旁,她自然而然认为这是墨香的卧房。

  墨香看她的眼神更加古怪了,“从今以后你就住在这儿了……”然后又忍不住问道:”难道爷没和你说?”

  “啊?这是为何?”梅英一脸茫然,她为什么要换住处?为什么花洛要告诉她?她被墨香弄得有些糊涂……

  墨香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如常。

  看来她是被爷勉强的也不一定……

  没办法,既然爷没有告诉她,墨香只好充当一下好人了。

  “这里是爷贴身侍女住的地方,从今天开始你便在爷身边侍候着,嗯…也就是与我一样,还有,老太妃那儿你再也不用去了。”她想,经过这事,老太妃是再也不待见她了。

  墨香始终无法理解爷为何如此关注眼前这平凡的女子,甚至为了将她放在身边,还答应了老太妃的要求……

  哎…只要爷高兴,什么都好。墨香垂下眼睑,怕被人窥探到她眸中的黯然。

  “什…什么?!”梅英杏眼圆睁,十分不可思议!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怎么能这样?!她又不是物件!怎能随意抛来掷去?梅英很恼怒,真的很恼怒。

  过了会儿,梅英整个人又蔫了下来,好吧……在这由不得她做主,她就没有任何说过的权利,她认输……

  “那我可以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吗?”梅英无力道。她必须得去蔺辰解释一下,并且和他说她不能跟他走了。

  她不能连累他。

  “无需去了,你的东西,底下的丫鬟已经帮你收拾好都送过来了。”墨香面无表情道。

  什么?!梅英有些崩溃,“墨香姐……你看,她们有可能会落下什么东西,我想回去检查检查……”

  “你是想见公子一面吧?”墨香善于察言观色,毫不客气的直指道。

  “我……”梅英一脸赧然,墨香难道会读心术?

  “公子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也许你们有些事情需要当面说清一下。还有,以后好好侍候爷,别再有其他杂心。”墨香有些严厉地说道。只要是爷吩咐的事情,她一定尽心竭力的去完成它。

  且不管是谁,墨香都不会容许他阻碍到爷想做的事。这也算是她的一丁点私心吧。

  “……”

  梅英欲哭无泪,好吧,她再次认输。

  沈府的后花园。

  杨柳枝头上莺歌燕舞,暖风和煦。院内的白玉兰半含半放,衬得花旁边的美人,更美。

  此时沈柔君身着一身杏黄色广袖罗衫裙,小巧精致的脸蛋雅施淡粉,淡绿眉弯,一双明眸顾盼生姿,端庄典雅中又透出了几分女孩家的灵动之气,真可谓是人比花娇。

  她凭栏而坐,凝眸望着那院中正开得绚烂美好的白玉兰,神色有些微妙,时而嘴角含笑,时而微微蹙眉。

  春心萌动的女子大抵都如此。

  锦儿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巧看到了沈柔君这般样子,便在阶前摘了朵玉兰花,端端正正的走上前,笑道:“小姐,我给你戴上。”

  沈柔君回过神笑了下,任凭锦儿与她将玉兰花插在如流云般的发髻上。

  “小姐,您今天一直笑容不断呢,可是碰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说与锦儿听听吧。”锦儿明知故问道。

  “我能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你是闲着没事干了吧,又来打趣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小姐呢。”沈柔君蹙眉嗔道。

  因刚刚独自一人,想到了那人,一时不能自已,露了微许女儿家的心态,这会儿经锦儿玩笑的一句话,即刻恢复持重之态。

  “锦儿哪敢自称小姐吧,明明是小姐打趣锦儿了。”锦儿委屈的说。

  “行了,你这嘴啊,我说不过你。”沈柔君无奈道。

  锦儿也收起玩闹之心,建议道:“小姐,我已经命人摆好了桌案,燃了香,可要弹一曲?”

  “也好。”沈柔君想了想道。正起身着,神色犹豫了一下,终究忍不住敛眉羞涩问,“那人可来了吗?”

  锦儿佯装不懂,笑问道:“不知小姐问的是谁啊?”

  沈柔君拍了拍她的手臂,羞嗔道:“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锦儿恍然大悟:“哦,小姐说的是靖阳王的世子吧,他啊,早到了,这会儿估计在和大人,夫人喝茶聊天呢。”

  “嗯,知道了。”沈柔君这才眉角露出些微喜。

  “小姐问这个做甚么?”锦儿心知独明,却装作十分不解,眼珠子一转,又接着逗趣道:“可是在想着:‘哎呀,人家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世子呢?真是望眼欲穿,叫人等得好焦急啊’。”说着还学着沈柔君一贯的做派,掩面做娇羞状。

  弄得沈柔君又气又好笑,脸上惹出几朵红霞,一手重重的掐在她的手臂上,双眸含嗔,娇态万分的骂道:

  “恁没个正经了,小心让夫人看到你这样,不打断你的腿啊。”

  “疼,疼……锦儿再不敢乱说了,小姐饶了我吧。”锦儿一手捂住被掐的地方,口中虽连乎饶命,脸上却是笑吟吟,哪里有本点知错样。

  沈柔君十分无奈摇了瑶头,只得作罢。

  锦儿收了笑容,跟在沈柔君身后,忽地停下脚步,转头扫了向院门外后,才紧跟上前,虚扶着她,一同离去。

  锦香亭中,帘垂四面,牡丹环绕四周。

  沈柔君独坐于琴案前,一双柔荑轻轻放于瑶琴上调弦转轸,紧接着左手按弦,右手慢慢拨弹起来。

  轻柔飘逸的音律便随着她纤纤玉指一拨一挑,从琴弦上流淌而出,将带人进入了一个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中。

  沈柔君凝思弹琴,柳眉轻蹙,并未注意到周围蓦然截止的细微响动。

  曲到高潮,本该风起云涌,满怀忧愤之时,却被她以哀婉凄凉的别样情感演绎出来,更让人感慨动容,心生不忍。

  一曲罢,沈柔君微抬起细长而秀丽的眸,看着这满庭的似锦繁花,清溪云影,只叹好花易过,东风无情。心中忧闷,不由得怆然泪下,从怀中取出一方白绫帕拭去因不胜感慨而流出的滴滴珠泪,整理完情绪,沈柔君正要寻锦儿把琴装回琴襄里带回去,却左右找她不到。

  黛眉不禁微颦,这懒丫头,刚托故出去这会儿还不见回来,想必又跑去偷玩了,看她回来不收拾她。“锦儿”

  与此同时,几声清越的击掌声从她的身后方响起,沈柔君惊了一下,错愕站起身。

  是谁如此放肆竟敢擅自进沈府后院!

  沈柔君娇脸微含薄怒,往身后一看,白绫帕儿忽的着地,转怒为羞喜,耳根微微发烫,险些失了常态。

  花洛长发笼冠,一袭白衣胜雪,长身玉立于那曲桥廊上,丰神玉貌,俨然成了一道绝美绝伦的风景。

  那双勾魂夺魄的凤眸中有着惊喜,亦有着赞赏。

  “好一曲潇湘水云!妙哉妙哉。”

  花洛嘴角挂着笑意,优雅随性的迈步上亭子,看到那案桌上摆着的琴,心中又是一喜。

  沈柔君不动声色地往旁挪了几小步,与他拉开了些距离,低垂着头,如同一朵出水芙蓉,盈盈而立,端庄又娇态百般。

  一双修长美丽的手在琴上缓缓抚摩了会儿,不禁拨起一根弦,顿觉琴音清奇幽雅,如同在山间流淌的幽咽清泉。

  沈柔君心中一动,倏忽抬起头,望向神情专注无比的花洛。

  真是好琴!花洛叹道。

  对向她看着自己的双眸,花洛温和有礼的朝她微笑了下,不乏赞赏,“没想到沈小姐竟有如此情怀,果真女子中英豪者啊。”

  沈柔君不敢正对他的视线,只害羞的低下头来。

  “只是小女子闺中排遣愁绪的方式罢了,又怎么能够抵得上那些英豪呢,实在是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让世子见笑了。”

  这番话虽说得诚惶诚恐,然而她却没有半点缩怯,反而眉眼之间藏着不可抑制的喜悦,毕竟得到心上人的赞同,有哪个女子能够以平常心对之,而不心中怦然欢喜呢。

  “沈小姐谦虚了。”花洛笑说,看来外界传言不虚。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性子也极其温婉持重,并无半分名门千金的骄纵矜贵之气,花洛升起得遇知音之感,一时,不免风眸中对她多加了几分注视,神情也温柔许多。

  因他的注视,沈柔君心头顿如同揣了头小鹿般,羞涩万分,忍不住轻轻启了樱唇:

  “方才世子稍一听便知小女子弹的是潇湘水云,想必您一定也是深谙琴理的吧。”

  “略知一二罢了,不敢夸谈。”

  “世子也是谦恭了,潇湘水云乃是汉朝古琴曲,世子若是仅知一二,又怎么能够一听便知所弹为何曲子”沈柔君说到了此处,停了下来,脸上微红,却坚定的看向他,秀丽的眸子已出现些许傲然的神姿,“而且世子似乎对小女子这古琴很感兴趣,一定知道这古琴出产于何处,又是谁制造的吧?”

  沈柔君虽然早将一颗心萦系在他的身上,然而她还是希望自己亲自验证,证明自己看上的人的的确确是个才情兼备的高韬君子。

  这是考起他来了吗?

  花洛心中已明白她的小心思,嘴角现出一抹玩味,虽不愿卖弄所学,不过和一位闺秀女子共同探讨琴理妙音倒是他从未经历过。

  “这把琴本为远古时代伏羲氏所雕琢。据说有一次伏羲看到凤凰来仪,飞坠在一株梧桐树上。凤凰是百鸟之王,非竹子果实不吃,非梧桐树不栖息,非甘美泉水不饮。伏羲氏知道那梧桐树是树中的良材,凝聚着大自然的灵气,足以做成乐器,弹奏出优雅的乐声,所以便命人砍下它来;那梧桐高三丈三尺,按三十三天之数。按天、地、人三才,截为三段,取中间一段送长流水中,依照七十二时节之数,浸七十二日后,取起阴干,选良时吉日,请技术高超的工匠刘子奇削制成乐器,而古人认为琴所奏出的音乐乃天上瑶池之乐,所以把琴称作‘瑶琴’。”

  花洛从容淡定说完话,一双眸子含笑望着一脸欣喜却不敢过于表达出来的沈柔君,“不知沈小姐对在下的这番答案可否满意?”

  沈柔君心中自然满意万分,却碍于男女嫌迹,不敢过于表现出来,只是望着他时,眼中更多了几分倾慕。

  “世子高贤,是小女子方才气量不足,才有此试探,万望世子莫要见怪的好。”

  “当然不会。”

  “若是不以唐突为疏,可否请世子为我弹奏一曲?”沈柔君轻声细语而问,神色却有些紧张。

  花洛原本舒朗的修眉突然拧了一下,凤眸变得深沉起来,直直得盯着沈柔君,神色严肃得令人害怕。

  沈柔君心中一阵打鼓,弄不清他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幽幽的开口:“不可吗?”

  在沈柔君感到失落,又有些羞惭,秋水般的眸子里浮起一层波光之际。花洛突然温声而笑,“如何不可?”便一撩衣摆,潇洒自然的坐在了案桌前,并未曾在意沈柔君忧而转喜的神情变化。

  一双修长的双手停驻在琴弦上,旁若无人一般,他的脸上笑意浅浅,却传达不到眸中,他凝神思考了会儿,才开始随意拨弄起来。

  琴声醇醪醉心,一袭白衣胜雪,花容玉貌,将周围一切绮丽风光,都衬得黯然无色。

  “凤兮凤兮思故乡,邀游四海兮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如今夕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进人遐在我傍……”

  沈柔君心弦一震,这不是司马长卿向文君表白心意所弹的《凤求凰》?他是将他自己比作了司马长卿吗?沈柔君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可是他此般神色让沈柔君又不由得疑惑起来,他那眼神中为何无半分情意,甚至染上了落寞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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