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伏狼谷
柴玉自认是个不祥之人,他向凌霄道出了所有经历的磨难与不幸,以及那些他永远无法忘却的伤痛。凌霄原本对暗门五圣多有误解,甚至以身为暗门为耻,得知真相以后,他才终于释怀,也不再留恋什么仕途名利,他更愿意追随柴玉,一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浪迹天涯。
柴玉带着凌霄回到了汴京,他本打算请盗佛相助,帮他找回失窃的火雷珠和玉香囊,可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窦英倒先像是见了救星一样,跟柴玉诉起了苦,说自己被人欺凌、羞辱了,要柴玉去为他报仇雪恨。堂堂暗门五圣,名震天下的盗佛,居然会被人羞辱,柴玉有些难以置信,不禁追问道。
“前辈!你这是从何说起?”
窦英捶胸顿足,唉声叹气,将一番遭遇向柴玉娓娓道来。原来窦英看中了一件宝物,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便得了手,可正当他携宝而去时,却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和窦英一样,脸上也戴着一张面具,只不过窦英戴的是一张人皮面具,仅遮住了额头和面颊,五官还都能看得见。而那人戴着的却是一张狼脸面具,一副青面獠牙、凶狠狰狞的饿狼模样,其做工精细,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足以令人望而生畏。那人看着窦英身上满满的包袱,交臂抱剑,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说道。
“你这贼人倒是有些本事,今日遇到小爷当真是时运不济,还不快把东西放下,小爷也不为难你。”
窦英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你是哪里冒出来了无名鼠辈!竟然连你盗佛爷爷也不认识!我念你年幼无知,也不和你计较!还不赶快闪开!”
“盗……佛,你不是贼吗?怎么……连贼也有江湖名号?”
那人还是丝毫没把窦英放在眼里,像是在嘲讽,也像是真的不知道盗佛是何许人也。
“小爷也有个名号,他们都叫我……飞狼!”
“飞……”
窦英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行走江湖,见多识广,自然听说过“飞狼”的大名。传闻飞狼剑法卓绝,身手了得,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更是凶残成性,恶名昭彰。好汉不吃眼前亏,窦英自知不是这飞狼的对手,随即施展轻功,夺路而走。窦英竭尽所能,可那飞狼的轻功本就不在他之下,身上的包袱又有些沉重,无论窦英如何闪转腾挪,上下穿梭,都无法摆脱飞狼的纠缠,终究只能舍弃了宝物,独自逃走。
“恕柴玉孤陋寡闻,不知这飞狼是什么人?”
“你一心只想着那些……”
窦英埋怨柴玉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抱恨终天,不问世事。可话到嘴边又于心不忍,只得好言劝说道。
“唉!你呀!过去的事终究不能回头,何不让它过去!难道真要一道去了才能心安!”
“这段日子,我醉生梦死,浑浑噩噩,终因酒醉而遗失了火雷珠,若是落在恶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故此特来请前辈相助,找寻火雷珠的下落。”
“这有何难!你放心,这世上还没有我窦英找不到的东西!火雷珠我自会帮你寻回,那飞狼可就交给你了!若是寻常贼人也就罢了,大不了我不做五圣,便不会令暗门蒙羞,可他却是个遇财劫财,遇人劫人的祸害!数月来京城一带时常有女子遭劫,皆是飞狼所为!此人武功高强,行踪难觅,官府和江湖中人都对他恨之入骨,却也都拿他没有办法。”
柴玉一直以为窦英是遇到了对手,因而恼羞成怒,这才知道飞狼原来是个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采花大盗。
“原来飞狼竟是个无耻恶徒!前辈为何不早说,可知道他藏身何处?”
那日窦英虽是舍弃了包袱才得以逃脱,却并没有真的逃走,他一路尾随飞狼到了一处山谷,猜测这山谷就是恶贼的藏身之处。密林遮天,深谷幽静,窦英早已是筋疲力尽,便不敢再冒然入谷。
“当然知道!我这就带你们去!”
柴玉和凌霄随窦英来到那山谷,但却不见飞狼的踪迹,这里也完全不像是什么恶人的藏身之地,反而更像是个世外桃源。青山环绕,绿水潺潺,草长莺飞,鸟语花香,一派祥和宁静。山谷深处隐隐传来了孩童的笑声,三人一路寻声而去,只见一条小溪旁果然有几个年幼的孩子在嬉笑玩闹,还有两个女子一边洗着衣裳,一边说笑着。放眼望去,不远处竟是一片农田,还有人正在田间采摘。
三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柴玉只得上前向女子询问。
“姑娘!”
女子见有人来,大吃一惊,慌忙将几个孩子抱在怀里。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来伏狼谷!”
三人这才知道此处名为伏狼谷,柴玉连忙拱手向女子施礼。
“姑娘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你们……可是被恶贼飞狼劫持到此的?”
“我们确是随他到此,可却不是劫持!他是好人!”
“大鹏哥哥才不是恶人!是他救了我们!”
两个女子和几个孩子异口同声,都为飞狼说话,窦英不禁追问。
“姑娘!我亲眼看见那恶贼飞狼进了谷,就是……一个戴着狼脸面具的人,你们说的……莫不是他?你们不要害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我们可都是武功高强的大侠!一定杀了那恶贼为你们报仇雪恨!”
女子们急得眼中含泪,纷纷跪倒在地。
“他不是恶人!也不叫飞狼,他叫袁鹏,是我们的大恩人!求你们不要杀他!”
“我们都是他从苦海中救出的苦命人!要不是他把我们带到这里,我们定然还在受苦!”
柴玉连忙上前搀扶,安慰道。
“你们不要急,慢慢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随女子们进了谷中的宅院,一众被救的姐妹们被召集在一起,向三人讲述了她们各自的遭遇。一个叫英儿的小姑娘最先站了出来,见她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说起自己如何被袁鹏所救,依然泪眼朦胧。
那日,她跟随邻家婶婶来溪边洗衣,英儿无意间露出了手臂上的累累伤痕,婶婶关切询问,英儿委屈落泪,低头不语,婶婶显然知道是何人所为,愤然起身,拉着英儿去说理。
袁鹏正巧路过村上,见两个村妇立门而争,引得路人纷纷围观,袁鹏便随耳听了几句。
“这人心都是肉长的!英儿幼年丧母,无人疼爱,你身为后母不但未加怜惜,反而时常打骂责罚,她小小年纪整日里吃不饱,睡不好,还要干重活,你于心何忍?”
“呦!呦!呦!你倒说说!英儿莫非是你亲生的不成?我即是她后娘,怎么管教都是我的事,要你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多管闲事!”
“我看着英儿长大,只见她吃苦受罪,你何曾善待过她!那一身的伤痕,谁见了能不心疼?我是外人,外人也见不得你这样伤天害理!”
那后母不以为耻,反而理直气壮道。
“你说谁伤天害理!英儿自是没有什么千金小姐的命,可也是我千辛万苦养大的,几时少过她吃穿,虽说管得严些,也总好过那些没有教养的乱说人是非!”
妇人气得手捂胸口,气喘吁吁。
“你!老天若有眼,便不会放过你这恶毒之人!”
“老天爷才不会像你这般多事!”
后母一脸不以为然,冷笑着转身进了房门,一旁的袁鹏听得气愤不已,怒目而视。
“好你个死丫头!居然还敢在外面乱说!看我怎么教训你!”
后母一手拉住英儿手臂,一手用力拧掐,英儿挣扎后退,痛苦哀求。
“娘!饶了英儿吧,英儿下次不敢了!饶了英儿吧!”
后母正在房中百般责难英儿,袁鹏突然踢门而入,飞身将那后母踢翻在地。
“你这毒妇实在可恶!本该杀你,只怕脏了小爷的手!”
袁鹏用面具遮住脸,不由分说的拉走了英儿,然而在外人眼中,这无疑是劫持。
听了女子们的讲述,三人感慨不已,更对飞狼肃然起敬,也都想见见他的庐山真面目。一连数天等候,三人终于等来了飞狼,那副狰狞的狼脸面具下,竟然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在下姓袁名鹏,不过是路见不平,救了几个受难女子,竟被说成了采花大盗!飞狼就飞狼吧,我才不在意他们怎么说!只要遇到身处不幸之人,我便会将她们带到伏狼谷中安身。”
“小兄弟!你可还记得我?你倒是不在意,若不是我们今日进了谷,知道了真相,若仅凭坊间传闻与你为敌,你岂不是要枉送了性命!”
袁鹏虽然没见过窦英的真面目,却还记得他的声音。听窦英这样说,袁鹏一脸坏笑打趣道。
“袁鹏的武功……就连大名鼎鼎的盗佛也不是对手,我才不怕他们!我只想救人于危难,随性而为,倒不在意天下人如何看待,侠也好,盗而罢,反正我问心无愧!”
袁鹏带着三人在谷中四处观看,这里曾是他师父生前的隐居之地,也是他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地方,母亲过世后,袁鹏便与狼为伴,独自在谷中长大。
“想不到……这伏狼谷中竟是另一番天地!”
“是啊!家师在此隐居多年,这里安逸宁静,倒也自在逍遥。”
“这里为什么叫伏狼谷?难道是因为谷中有狼?”
“正是,这伏狼谷正是以谷中群狼得名,狼虽是不羁野兽却从不主动袭人,白天伏于暗处不见其踪迹,夜晚群出觅食,谷外人从不敢擅入。”
柴玉片刻无语,心中若有所思。
“是啊!不问正邪明暗,只问是非善恶,才是江湖人本色。所谓暗门当如伏狼,以非常手段震慑恶人,未必光明正大万人敬仰,但清者自清,只要问心无愧,又何必计较什么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