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海宁的目光太过直白热烈，想假装看不到都不行。
陆江不自在地挺直了腰背，淡淡开口，“怎么，没看过人吃饭？”
“我只是……”
秦珞说的宣传片她不懂，作为一个艺术渣渣，她的朋友向来不会让她帮忙拍照，因为她对所谓构图、光线的把握差得惨绝人寰。
网络上有一阵流行po直男给自己女朋友照的照片，配文都是一堆吐槽。海宁的朋友说，跟她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她就应该去参加这个比赛，一定可以拿个大奖。
现在让她拍宣传片，海宁有自知之明，她可能会把宣传片排成搞笑片。
但是陆江是摄影记者啊，虽然之前是，现在不是了，但是他有相关的经验，现在等于是重拾老本行，应该可以做得很好吧？
所以，又要请他帮忙了吗？
海宁犹豫不决，但是，是为了孩子们啊。
她咬了咬牙关，“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陆江心想，又要上什么课了吗？如果她语气好一点，也不是不行啊。
“我刚刚在想能不能发动募捐帮孩子们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海宁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当然，我是会把好心人的捐助记下来，之后督促他们有能力的时候回馈社会的。”
“恩，所以呢？”陆江单刀直入，“要我做什么事。”
“我想拍个宣传片放到网络上，但是我不会摄影方面的技能，我想请你帮忙拍一段视频。”
“不行。”陆江放下了筷子，筷子敲击桌面发出响亮短促的一声。
“我知道给你添麻烦了，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协调时间。”海宁急急解释，“或者你看我能帮你做什么？”世间没有白来的午餐，海宁知道他不缺钱，只好问他是否有需要她的地方。
“我说，”陆江转过头来看着她，一字一字重复，“不行。”
漆黑的眼眸像是被雪覆盖一样，不见生机，只有散发丝丝寒意。
海宁被他看得一愣，相处的这一段时间，一开始他的眼睛是平静无波，后来偶尔会有暖意，更多时候是戏谑，除了那一次相机引起的愤怒，海宁没有看到过他这副冰冷的样子……
她头低下，两只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指尖泛白。
我是在为难别人吗？说好的不给别人添麻烦呢？现在，因为别人三番两次的帮助，得寸进尺了？
陆江看到她头低着，两侧的头发滑落，她的神情隐匿其中。
她在失望吗？还是，难过呢？
陆江的手抬起来了。
但是，他不愿意再去触碰摄像机。
手顿了顿。
不等他再想，海宁抬起头来，是，灿烂的笑脸。
“好啦，我知道啦，手机拍段视频而已嘛，我可以的。”海宁的笑容无可挑剔，甚至摆出了一副你别小看我的样子，“那啥，我吃饱了，今天我煮饭，你洗碗啊。我该回去了，拜拜！”
说完，拿起沙发上的包包，三两步走出了客栈。
陆江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看到她消失在自己眼前。
说话这么快，果然，还是不开心了吗……
海宁回到了村长家，把自己扔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不能轻易向别人求助吧，看，现在就养成了依赖的坏毛病，说好的不麻烦别人是美德呢？
自己在开口的时候，是期望对方会答应的吧？甚至可以说，那么一瞬间，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拒绝。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别人对你好是情分，不对你好是本分。
海宁，打包好自己的期待，不要有过分的奢望，这样才不会失望。
“呼……”深呼吸，做好心理建设，海宁打开手机开始搜索视频拍摄技巧。
手机跳出一条短消息，来自苏其楚。
“海宁，支教怎么样？在忙什么？”
猝不及防。
有些人，总在你快要遗忘时突然出现，提醒你，他一直藏在你心里。
一个字一个字，她小心临摹，指尖划过，像是连接了最细微的电流流向心头。
最平凡不过的问候语，最普通的好朋友，最后就痛这一次。
“还好啊。在查资料。怎么样？忙着恩爱呢，现在才想到你兄弟。”
“嘿嘿。”发了一个挠后脑勺的表情，“你嫂子太温柔。别说我不关心你啊，在查什么资料。”
“没什么，拍个学生的宣传片，搜索看看有没有什么拍摄技巧。”
“得了，你的手指望拍出什么东西。自己随便拍拍，发给我，后期帮你处理一下，包你起死回生，跟做了整容一样。”
海宁的手停住了。
又是这样——
“别人有困难你总是这么大包大揽的吗？”
“你是别人吗？你是我兄弟啊。”
“你这样对女生，会引来很多桃花的好不。”
“你看我这几年有什么烂桃花吗？”
有啊，以前中学的同学啊，后来大学的同学啊，朋友的朋友啊，还有，我啊……就你傻看不出来啊。
“你今天好奇怪。一句话，要不要帮忙。”
“送上来的免费劳动力当然要啊。谢啦。”
海宁扯起嘴角，好兄弟。
解决了一件事，一夜好梦。
清晨，麦朵到学校，看到海宁在门口举着手机，似乎在录像？
“老师，教室没有人，你在拍什么？”
“嘘。”
上课。
“老师，手机在后面干吗？”
“嘘，不管它，继续上课。”
放学。
“老师，你举着手机跟着我们干吗？”
“嘘，你们自己该怎么走怎么走，就当老师在送你们。”
“老师，我到家了啊。”
“不是还要劳动做家务吗？别管我，老师看一下。”
……
周三，最后一节美术课。
陆江在课堂上静物素描。
海宁在教室后面举着手机拍，走进学生身边拍，对着学生作品拍，一抬头，一张冷峻的脸在眼前放大。
“哇，”海宁吓得往后踉跄了两步。
“你在干嘛？”
“哦，就之前说的宣传片啦。”海宁低头连忙关掉摄像。
昨天加上今天的，呜，素材应该够了吧？等会儿给苏其楚发过去。
海宁碎碎念着，低着头从陆江身边走过。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发送，苏其楚。
“保证快速。”
果然，几分钟不到，电话就速度来了。
“兄弟，你拍不出意境就算了，脸忽大忽小，镜头还在抖，背光怎么调……”苏其楚看完海宁的素材，扶额，直接打电话。
“有那么糟吗？”海宁还不信，“不是说经过你的手会有整容一样的效果吗！”
“小姐，那你也要拍个脸给我整啊！”
海宁蹲在草地画圈圈，有点沮丧，“好，那我再重拍。”
“还是去看一下摄影技巧入门吧。”
“滚蛋。”
于是等陆江下课出来，就看到夕阳洒下光辉，她蹲在草地上，一手无聊得拨弄野草，一手拿着电话跟谁嘟嘟囔囔的，嘴巴都翘起来了，在余晖下别有光泽。
“陆老师再见，海老师再见！”学生们放学，叽叽喳喳地跑开，和老师高兴道别。
海宁站直了，也高兴地挥手，“拜拜，回家小心点。”
转过身来，看到陆江立在门边，客气有礼地打招呼，“今天又辛苦你一次啦。谢谢。再见。”
说罢，进教室拿好自己的包，关好门窗，“咦，你还不走？”
陆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下来，也许是觉得两人之间有点尴尬想解决它，于是，陆江随便找了个话题来说，“你，刚才拍的怎么样。”
“哦，不怎么样，好像有点手抖，镜头距离也没有调整好。我明天再重拍吧。”
“我教你。”陆江
“啊？”海宁楞了一下。
“你，你不是不愿意？”
“我自己不想动摄像机，口头指导还是可以的。”
“哦，哦，那谢谢。你什么时候有空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要帮忙，但是总比自己上网搜索快把。
“现在。走吧，回客栈边吃边说。”陆江说完，率先转身朝客栈走去。
“哦，好。”海宁觉得自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晚餐陆江做了咖喱饭，浓稠的汁液被吸进了颗颗饱满的大米里，米的精华与咖喱的精髓完美融合在一起，色、香、味，无一不在挑逗味蕾。
海宁吃了一碗又一碗，在大饱口福的时候也顺带接受了一堂摄影课入门教学。
窗外月光流泻，蛙鸣声声。
两人并肩坐在客厅沙发上。
陆江拿着她的手机，漂亮有力一只手扣紧了她白色的手机，另外一只手指着手机跟她说曝光说光圈说移轴。
海宁一时低头看手机一时侧头去看他。
橘黄灯光下，他不再是无所谓的样子，锐利的眉眼被柔化，饱满的额头下，一双眼睛神采奕奕，薄唇微微抿起，是他认真时的小动作。
认真的男人，还真是，不一般的帅啊，海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