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周末两天，陆江都在忙着编辑视频。
等看到成品时，海宁不得不承认，术业有专攻。
还是一样的素材，但是陆江仿佛长了不一样的眼睛，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在阅读课时，看到的是几个人看一本书，高年级的孩子指着书上的字，一字一句念着，不时偏头看看随时提问的扎西和多吉的样子。
在体育课时，看到的是男女生分开对抗，穿着不合脚的运动鞋，过于宽大的运动服，却尽情欢笑奔跑在山间的身影。
在放学时，看到的是麦朵和她的小伙伴们或拿着镰刀，在余晖中利落地弯腰割草，或拿着根小鞭子唱着歌儿驱赶牦牛群归圈的场景。
在家里做作业时，看到的是孩子们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地写在方格作业纸中的《我的理想》。
……
看到这段视频的人，第一眼未必觉得这群孩子有多么可怜，但是却不能不背他们在旧的破的穷的背景下的每个灿烂笑脸所感染。
最后一幕，斑驳的教室，沉寂的村庄，远处的雪山，孩子们的笑脸一个个出现，就如悬崖罅隙中缓慢但坚定生长的绿芽，为单调沉闷的天地，带来了颤动人心的色彩。
视频剪辑完成后，陆江将视频发送给了昔日的媒体同行，依托网络平台，短短几天就得到数以万计的评论。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关阳公司捐助的推波助澜。
“关阳，关老板，谢谢包养！”海宁一开心，就口不择言。
“别，海老师，注意用词啊！”关阳忙发了一个“我们不约”的表情，来拒绝她发来的热情拥抱。
海宁回他一个抠鼻，“还敢嫌弃我。”
“不敢啊不敢，是小的配不上您内。”开玩笑，万一被江子看到，谁知道哪一天会被秋后算账呢？
“什么时候我请你吃饭啊~”海宁说，“谢谢关大善人！地方你挑啊，约上陆江，感谢他指导我拍视频，又帮忙编辑，提供平台！”
“啥？”关阳吓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你说江子指导你拍视频，还帮忙编辑？”
“对啊！陆老板人帅技术更帅！”海宁最近对陆江的赞美就一个字“帅”！
关阳在另一头突然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不过，陆江干吗不自己拍啊？”海宁问道，“我的意思是，他好像，很排斥拍摄视频？”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
“关阳？”
“海宁，不好意思，这件事，我不太方便告诉你。”
海宁听得出来，关阳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了。
所以，果然是不愉快的往事吧。
“我明白了，没事啦，是我多嘴了。”海宁笑笑。
“或者，你可以自己问问江子？”关阳突发奇想。
这段往事已经影响了江子太久。再回想之前他对海宁的特别之处，或许，海宁能够带他走出来也不一定？
“这，不太好吧。”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
“这件事我不说你也该猜到了不是多愉快的事情，我们哥几个都跟他聊过，只不过他不愿意开口罢了。”关阳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错，开始怂恿海宁，“我猜，就是对着我们这群太亲近的人反而不好说，你跟他萍水相逢，也许他会跟你说也不一定啊。”
“有种说法？”海宁有点犹豫。
“你也知道事情憋在心里只会更难受，于事无补吧？”关阳再接再厉，“更何况，你不是要谢谢江子吗？如果能让他解决一件心事，那我们才应该感谢你啊。试试看？万一他不愿意说，就不问了呗。”
“好吧。”如果说出来对他有点帮助的话，大不了不问了。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给你安排个机会好好问一问。”
“今天？”
“你等消息吧！”
关阳这边跟海宁密谋要撬开陆江的嘴，那边又给陆江打电话。
“江子啊，海老师说要请客感谢我们，我突然想到上次的牛排还有一些吧？要不你们两吃掉？”
“你这么大方啊？”
“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啊。而且，呵呵，本少爷一向慷慨。”
“那放在柜子里的八二年红酒我也一并收下了哈，慷慨的关少！”
“喂喂，那瓶酒我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拿到的，你不要……”
嘟嘟嘟——电话被陆江挂掉了。
“啊啊啊！老子造的什么孽啊交到这种兄弟！”电话这头徒留关阳仰天长啸。
于是，晚上海宁又到客栈里蹭饭吃了。
空运牛排名副其实，玉米浓汤溢齿留香，八二年的红酒……应该很贵。
海宁的酒量和酒品陆江早已领教，只不过没想到她对酒的评价竟然就只是一个“贵”字，看来她的舌头也不怎么样。
“暴殄天物。”陆江举着高脚杯喝了一口红酒，朝着海宁斜睨了一眼。
“要不，你喝？”海宁想到等一下的计划，虽然红酒应该喝不醉他，不过多喝点也许也有效哦，吼吼吼。
这样想着，海宁把酒杯推向了陆江。
“咳咳。”陆江呛了一口，不敢置信道，“我喝你剩下的？”
“对啊，不然多浪费啊！”海宁皱着眉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不要。”
“不要这样，陆老师，你想一下，你的学生过着艰苦朴素的生活，你还这样铺张浪费？”
“……那你喝完不就得了。”
“我怕，我喝醉了嘿嘿。”
陆江想到海宁上次的样子，扶了扶额头，拿过杯子一口干了。
……
“怎么了？”陆江放下杯子就看到海宁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啊，啊，”海宁摇了摇头，“没什么。”
到底！为什么！要！用我的！杯子！喝啊！
难道正常人不是应该把杯子里的酒倒到自己的杯子吗？
不过，算了，能让他喝掉就好。
海宁这样安慰自己，拿起红酒又给陆江倒了一杯。
“你干嘛？”
“你把我的份也一起喝了吧。我看着就好像我也喝了一样！”
什么鬼。
陆江想不明白，不过看着海宁殷切的眼神，不知怎么的，从善如流地喝下了这杯酒。
等到一顿饭吃完，陆江不知不觉把一瓶红酒都喝完了。
陆江倒不至于被一瓶红酒放倒，但是，在吃完饭后，看到海宁收拾厨房的背影，竟然觉得这女人有点温柔。
我可能真的醉了也不一定，陆江如是想。
于是等海宁收拾完回到客厅，就看到陆江闭着眼，背靠沙发，不知道在笑什么。
心情好像很好？现在去问是不是不太合适？海宁犹豫了。
“没看过帅哥吗？”陆江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已经张开，跟海宁的眼神交汇。
“是，你最帅。”海宁翻了个白眼，“最近夸你帅夸得不要太多哦。”
陆江明显被取悦了，嘴角上扬的弧度加深。
“不过，相比你的脸，”海宁转了转眼珠子，“我觉得你的技术更帅啊。”
“那也是我帅的一部分。”陆江毫不客气。
“我就想问问，既然这么帅，为什么要藏起来？”
海宁看到，话一出口，陆江的笑容消失了。
但是只是一瞬，他又重新笑了，仿佛刚刚只是海宁的幻觉。
“总得给其他人留条生路啊。”陆江道，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海宁一眼，“比如你的好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海宁的错觉，她总觉得陆江的“好朋友”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不用了，他已经很帅了。”海宁下意识地回答。
“哦，你倒是很看好他。”陆江挑了挑眉毛，“怎么，既然这么帅怎么不追啊？”
海宁被噎住了，淡淡道，“帅哥那么多，难道长得帅的都去追？那我不是累死。”
“可是我觉得你对他不一样。”陆江逼近海宁，“刚才停顿了一瞬，是在想什么？”
陆江突然靠得那么近，说话的气息都吹动了海宁脸边的碎发。
或许是喝了酒的关系，他的眼眸显得格外幽深，薄薄的嘴唇染着淡淡的光泽，一言一语，还留存着红酒的芬芳。
海宁僵住了一瞬，然后双手抵住陆江的肩膀，把他推开，“不要这么咄咄逼人。”
“哦？”陆江顺势靠回沙发，一手盖着眼睛，“所以，也不要逼我。”
临时起意的晚餐，关阳的大方，海宁的劝酒，在陆江脑海一瞬间连成一条线，他们的心思昭然若揭。
海宁静默了。
“回去吧。”陆江下了逐客令，“等一下太晚了路不好走。”
“不然，我们来交换秘密吧。”
陆江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海宁。
海宁无所畏惧地回视他，下定决心的表情竟然别有一番魅力。
或许是酒精作祟，或许是她的条件太诱人，又或许是自己已经忍了太久，陆江听到自己说——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