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五章
周一教室里。
久弥放下笔，伸直手臂晃晃脖子活动了下身体。
这节课开始以前数学老师拿着卷子走进教室表示要进行一次随堂考，整个教室顿时哀声四起。
她的成绩并不算非常好，对理科更是苦手。好在这次小测的难度并不是很高，几道大题她都勉强能应付，就是用脑过度觉得有点饿。
听着身边的同学讨论试卷上几张大题的答案，跟她试卷上的回答基本没有出入，这么想着她放宽心，整个人往后仰，把脑袋搁在身后幸村的课桌上，伸了个懒腰。
幸村已经把桌上的书本笔袋全部收进了桌肚，看着久弥突然偷袭的动作会心一笑，凑近去看她。
他们两人贴的很近，仔细去闻还能感受到彼此之间温热的鼻息。久弥的头发泼墨般倾洒在他的课桌上，浓密乌黑，些微泛着光泽，她平时头发保养的极好，乍一看上去像是质地上等的绸缎。
幸村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指尖尽是一片丝滑。
“苹果头发好像又长长了。”
“最近一直没有时间去理发。”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有些苦恼：“为什么只长头发不长个子呢？”
一米五九迟迟不能突破一米六大关的身高是她国二以后最大的痛，想到这里她又颇为嫉妒的斜了一眼自己手长脚长个子高的男友。
国中毕业以后开始猛蹿个头的幸村表示爱莫能助，只能把即将挂在唇边的笑意堪堪收住，眼神无辜。
久弥不满：“……我已经看到你差点笑出来了。”
说着又伸出手报复性的拨乱幸村的头发。
她的眼里漾着笑意，眉目之间尽是娇憨，看得幸村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调皮。”
身为小组组长的真田已经收好他们这组的试卷上交给老师回来了。
幸村看了一眼时间，因为随堂小测的关系，他们这节课拖了一会，这会去加热便当的人应该不算太多了，于是他拍了拍久弥的脑袋，接过她的便当盒拉上真田，两人一起杀向小卖部。
目送着幸村离开教室，久弥趴在课桌上有些百无聊赖，准备找附近的同学搭两句话，转头才发现同桌长濑正好好的坐在课桌上。
这就有些奇怪了。
按照以往的表现来看，长濑的性格很有些孤僻，平时铃声一响通常就抱着便当不见人影，从不跟同学多说话，也不愿意多留在教室里一秒。
长濑似乎也发现了她打量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对，久弥刚想开口说话，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直美酱，一起吃饭吗？”
松谷圣子从背后拍了拍长濑的头，她的身后跟着六七个人，其中有两个是生面孔，久弥猜想大概是隔壁班的同学，几个人脸上俱是调笑中带着愉快恶意的表情。
“我特地找来了国中同学哟~不赏个脸吗？上了高等部以后你似乎对我们老同学特别冷淡，真是让人伤心啊”
“就是啊，直美酱，以前你不是最喜欢和我们玩捉迷藏的游戏了吗？上了高等部以后为什么要装作一脸不认识的样子？是有了新同伴了吗？”自称是长濑老同学的一名女生整个人靠在长濑的背后，手臂紧紧的锁住她的喉咙，另一只手则强硬的扳起她低低垂下的头，贴着精致彩绘水钻的长指甲在她脸上印出深深的凹陷。
久弥看得直皱眉。
“这位同学，请你在说话的时候不要做多余的动作好吗？”大约是很看不惯他们这种行为的缘故，她的神色间颇有些严厉：“就算你们老师没有教会你们如何尊重一个人，难道你们的学生手册没有告诉你们发现霸凌行为是要受处分的吗？”
大约是被她的疾言厉色唬住了，那个女生很快就放开了禁锢长濑的动作，但嘴上依旧是不依不饶：“我们老同学寒暄和你有关系吗？你是谁？管的未免也太多了吧！”
久弥没有理会对方，只是看着得到自由大口喘气的长濑，目光关切：“需要帮忙吗？”
长濑怔怔的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眸很清澈，并没有像那些时常嘴上说着宽慰她的话的人一样，眼里带着幸灾乐祸和如有实质的同情和怜悯。或许是为了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忧，她的眼里满满都是直白的担忧，却又很平常，就好像自己抱不动一大摞书本，她提出想要帮忙搭把手那么简单。
懵懂却又通透。
身后细微的嗤笑声让长濑打了个激灵。这让她想起了国中时代将近一大半时间的冷遇，少年们天真又毫无缘由的恶意劈头盖脸的向她袭来，脑子里不断闪过没有一丝温度的画面，她觉得嘴唇有些干涩，手指被攒得发白，手心的疼痛硬生生的打断了含在嘴边几乎脱口而出的回答。
她缓缓的低下头。
双手环臂，整个人几乎要埋进胸口。
久弥看着她的动作明白了她未尽的抗拒，心里闪过一丝隐秘的失望。她无法表达此刻复杂的心情，却也识趣的移开目光。
另一个站在最后的隔壁班男生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的手里像是拿着什么东西一直放在身后。
“我们都好久没在一起玩了，我送你个东西。”说着，这个男生从身后掏出了一个……马桶圈。
久弥被男生的这顿操作惊呆了，原本有些复杂的心情在此时更加一言难尽。
大约是她觉得辣眼睛的眼神太过露骨，那个男生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你最喜欢这个了对吧？没有它就吃不下饭。”松谷和另一个同伴同学按住了长濑的肩膀，硬是托住长濑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那个男生把东西放在长濑桌上，凑近了调侃她：“有了它以后就不用特地跑到厕所去吃饭了。”
……咦？
听到这话久弥也有些惊讶。
松谷看穿了她的眼神，笑着开口：“你不知道吧？这个人每天都躲在厕所吃饭呢”说着拽了拽长濑的头发：“我说的对吗？直美。”
长濑被迫抬起头，眼皮颤抖着低垂，让人不怀疑下一秒几乎就会落下眼泪。
几人肆意大笑：“看来直美真的是很喜欢它了啊，感动的都快哭了。”
“这么喜欢就早说啊，我们肯定会满足你的心愿的。”
“来试试看怎么样。”说着几人合力把不断挣扎的长濑直美从座位上拉起来，那个隔壁班的男生把东西放在她的座椅上，装作拧螺丝安装的样子，最后打开坐便的盖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已经安装完成了，你坐下来试试感觉怎么样，跟厕所有没有差别？”
说着几人又架着长濑要将她按回座位上去。
长濑不断挣扎。他们的动作很大。
原本坐在位置上的同学早就避开了，以长濑直美为中心，周围除了久弥以外，其他人早就散的干干净净，大家都退到一个自以为安全的区域，或站着环臂，或靠在墙边，或者找周围的人搭话，不管他们做着什么样的动作，眼神却一致的在长濑的周围打量，有意无意的观察这边的动态，眼里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看好戏般的雀跃。
久弥忽然有些难过。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心情，在艳阳高照的晴好天气里她莫名的有些齿冷，后背泛起了细小的痒意。
“等一下。”她举起手，动作像课堂上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一样幼稚：“这位同学，我有个问题。”她看向那个隔壁班的男生。
“哈？”
“请问这个坐便圈是哪来的？”
“…………”
见对方说不出话，她唇角挂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特地从家里带过来的吗？不会吧……”
“哇，带这种东西到学校来，你的青春该有多无聊啊？！”
她充满嘲意的语气像是触动了男生的神经，他猛的一震，颇有些恼羞成怒的辩解：“你瞎说什么？！这是我从学校里拿来的！”
“哦，学校里拿的啊……从学校洗手间里拆下来的吗？”
“管得着吗你？”
“当然管得着。”她点点头，笑意更明显了。转过身，幸村和真田两人正拎着便当盒和饮料走进来。久弥看向真田，指着那个涨红了脸的男生说道：“报告风纪委员，这里有人破坏学校公物，人赃并获！”
语气很是正直。
真田君在国中担任了三年风纪委员，因着s级的武力值和能把小孩吓哭的黑脸，让学校里一干不良少年闻风丧胆，高一刚开学就加入了风纪委员会，据说是委员会大力培养的目标，铁板钉钉的下一届会长。
“太松懈了！”真田放下手里的便当，上前拎起那个男生：“把东西拿好，跟我去风纪委办公室。”说着又扫视了一眼松谷等人：“你们几个，不要让我发现有下一次。”
他指的是这几人霸凌的行为。
真田把人带走以后，这几人便散开了，刚刚离座的几个同学也回到了座位上，整个教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怎么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幸村拍了拍她的头，帮她打开便当盒：“先吃饭吧。”
吃完饭以后前桌的木村转过来跟她搭话：“苹果，你胆子可真大。”
“啥？”
“你今天帮了她说话，松谷那几个人不会放过你的。”木村眼角一瞥，看向低着头不知道在写着什么的长濑：“国中的时候也有人帮她说过话，后来都无一例外的被松谷他们排挤，有几个因为这个高等部都没有选择直升。”
“或许吧。”她淡淡回应，不可置否。
“这么说起来的话，凉子之前也听说过长濑的事情咯？”
“对。”木村点点头：“松谷他们本就是想找个长时间欺负的对象，长濑自己也习惯了吧。”她的语气平淡，像是早就对眼前的事情习惯：“所以她很孤僻，从不跟任何人打交道。”
一旦与人交往，那个人也势必会受到霸凌的牵连。
“你刚刚帮了她，以后他们也会排挤你的。”
久弥心知木村的好意提醒，但却也无法认同她的心态。
她无法否认自己天真的执拗，但木村趋利避害的本能和精致利己让她觉得有些低落。
“可是这是不对的。”她这么说道：“明明是不对的事情，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校园的怪相大概是如此。
或许她并不了解国中的时候长濑究竟做了什么事情遭人排挤，可和长濑做了两个多月的同桌，她发现长濑在学校几乎不与人交流，也从不会做什么惹人讨厌的事情，在班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难道性格孤僻就应该受到这样的冷遇吗？
她并不认同。
虽然久弥看上去还是软绵绵的样子，但眼里却流露着认真和肯定。
木村看着她直白的眼神，怔怔的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