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当年07 故人又逢照肝胆
显安二年，采颉亭旁。
“孟昕！你看我带来了什么？”岳岌将两坛酒放在坟前，“嫣儿也在呀。咱们许久没见面了，有没有想我啊。”
岳岌将酒打开：“你猜猜我遇到了谁？你猜猜？对啦，你儿子。”
岳岌：“你儿子现在可是一表人才，还娶了个漂亮的媳妇。刚从沅家回京，路过我那里，特意接上我过来看你。”
“当年的事都查清楚了，三皇子的确是与联风门的人串通一气，没想到乐华那小子也被冤枉了，小昭怕是得伤心。可是联风门现如今也是……诶……”
“你问我？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哪像你福气那么好，明后年你儿子怕是要给你生个大胖孙子。”
“你看你又说我冒失。不过这回算你说的对吧。我若不是这般冒失，也不会自己去陪着进宸出征，把你一个人留在京城里。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假如当年没了的人是我，嫣儿和小清也就不会那般……”
岳岌将酒倒在孟昕坟前：“咱兄弟俩今天还喝酒，什么？你问我这么多年都不来看你干什么去了？”
“你有没有点良心啊，你自己躺在这里舒服了，当年我替了进宸那小子被箭插的跟个刺猬时我可是没少想起你的。当年我冲出火海时可是想要回来掐死你才鼓起的勇气。”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睚眦山，你没去过。一直在那，诶，我还圆了想当山大王的梦呢。”
“我这一回京城可倒好，你和嫣儿躺在这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怎么，欺负我孤家寡人？”
岳岌闭闭眼睛，忍住泪水：“诶，你还记不记得咱俩还在学堂时候？”
“还记得吧？那时候你天天就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你瞪人的能耐我见识的最多了。你一瞪眼睛我就害怕。先生问将来的志向，我便说将来要当山大王，你一瞪我，我才连忙改了口。”
“你和我自小一起长大，我也是知道你有啥事都爱自己扛着，升学考试之前你烧到晕了过去我们才知道你生病了。可气的是你升学考试考的依然比我好。”
“可是当年你为什么又自己扛着呢？你说说你对不对得起嫣儿？小清也是，你这个爹是咋当的。真是……”
“你别总跟我比，我害怕做不好压根就不娶妻，你能奈我何？”
“你妹妹不知道去哪了，你当年说送走了，你送哪去了？你自己应该知道妹妹在什么地方吧。我是管不了了。”
“啊？我才没哭呢。这不是风有点大，这个花有点辣眼睛。”寒冬腊月哪里有花。
岳岌将空酒坛子摆到孟昕坟前：“行了，你们两个好好休息吧，我也回去了，过两天我再来看你。好好对嫣儿，你亏欠她太多了，我知道，我知道不用我说，行了，你俩在一起呆着吧。”
回到沅府，沅清看到岳岌眼睛发红：“岳叔叔你可还好？”
岳岌笑了笑：“自然是很好。”
“好侄儿还记不记得我了，小时候我帮你父亲送过信的，还给你带了玩具，你那个时候就像桌子一般高，好像能矮点。”
沅清笑笑：“有些印象，叔叔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变样。”
岳岌：“老了！身体不如从前了。你和你爹真的很像，长的像你母亲，性格跟你爹真的很像。”
沅清：“是吗，我都不知道呢。”
岳岌：“是啊，小清啊，虽然你爹的确亏待了你们母子，可你千万不要怪他，他心里头的东西太多，你们母子虽然是最重要的位置，但他也有不得已。”
“你爹以前成天批书，后来改成成天批书，给你们写信和等你们回信。”
“你爹就是少言寡语，有事别人问了都不一定回答，把所有事情憋在心里。每回去沅家看你和你母亲，都是提前一个月开始准备，开始兴奋，他也不说，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感觉到他很开心。”
“我觉得你和你爹很像，但好孩子，有事别总憋在心里，多和别人说说话。你可好好想想，什么才最重要，早点想明白，你爹当初想明白时，已经晚了。”
沅清点头：“是。”
岳岌没留在沅府过了年，临行时，去到采颉亭，将两坛子酒放在坟前：“孟昕，我要走了，这两坛酒留着你和嫣儿喝吧，你要是想我了就托个梦，我就过来看你。”
岳岌上了三炷香：“估计你有了嫣儿也就不会想我了。”
若是想我了就到睚眦山上，院子里的树下埋了两坛子酒，本来是等着找到你跟你一起喝的，现在怕是没有机会喝啦，那还是两坛好酒呢，早知道就随便埋两坛好了，不对应该埋两坛水下去。
现在我也没什么亲人朋友了，回去睚眦山以后也是挺没意思的。可我也不好留下来，京城这种地方，我是真的不想多待了，还是走吧。
与沅清等人告别后，岳岌回到睚眦山，其实这么多年来没有孟昕的消息，岳岌早就知道孟昕可能已经不在了，可是他也一直不去打听消息，一直假装孟昕还活着。
有时候在山上摆两坛酒，自己喝完两坛，斗转星移，酒量倒是见长。
可如今……哪怕在心里已经有数了，可还总是觉得不太愿意相信，或许孟昕和嫣儿只是去了哪个地方隐居，过起了幸福快乐的小日子。
幸福美满。
“死孟昕，有了媳妇就忘了兄弟。”
院外把守的小山贼有些奇怪：“大当家说谁呢？”另外一个：“谁知道呢，大当家许久都不喝酒了，这次一回来又喝起了酒。”
“谁知道啊。”
是啊，谁知道呢，要是知道了，就不会这样了。
有人喜欢说假如能重来一次。
可重来一次，只怕结果也会是这样。
罢了罢了，也不可能重来了，想明白了也便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