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告别
岚凌辗转回到斯兰特图大陆，一路上遇见了很多和她收到同样任务的纵灵师。自从那个喋血日之后越来越多的纵灵师堕化，等待他们的只剩下来自各方的追杀暗杀。神族为了争夺纵灵师的位置到处猎杀神兽，不惜大打出手。血灵稍强的人族也会毫无预兆地被抽干了血灵死掉。到处都弥漫着不安惶恐的气息。
岚凌没有直接回城堡向西荷复命，她去了一趟人间。往常那条热闹的街道现在空无一人，连两旁房间的窗户都是紧紧关着的。岚凌一个人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没有二楼的老奶奶远远地就同她打招呼，没有面包房的老板娘请她品尝刚刚烤好的面包，没有调皮的小孩子忽然冲出来抱住她的腿，甚至没有声音、没有气味，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真空。
推开那间熟悉的木门，桔梗婆婆依然坐在窗边，面前摆着那束桔梗花。岚凌远远地喊了一声，桔梗婆婆却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岚凌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却发现在婆婆的手腕上赫然插着一根黑色的指针。
岚凌还未来得及反应右手就像受到牵引一样不自觉向指针伸过去。岚凌迅速退开几步，那股牵引的力量并没有减弱。她看向自己的右手，食指的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缠上了一根细长的黑线，而线的那一端正连着那根指针。
岚凌抽出一把匕首试图砍断那根细线，而银质匕首的刀刃却被那根细线生生截成两段。岚凌开始觉得全身的血灵都向指尖涌了过去，她一咬牙，一把抓住那根细线用力一拉，指针猝不及防从桔梗婆婆的手腕上掉了下来。
它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看起来像是再普通不过的死物。岚凌警惕地盯着它，那股牵引力已经不见了，细线像是失去力量一样慢慢从她的指尖滑落下来。岚凌等了半晌，指针还是一动不动，她站起来缓缓走过去，指尖燃起的蓝色火焰像是有感应一样亮了起来。指针开始轻微地颤抖，不久突然从中间裂开断成了两截，其中有一根滚碌碌地滚到了岚凌的脚边。
空气里莫名的压迫感突然一下减轻了许多，岚凌吁了一口气，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脚踢开那个发黑的指针，赶紧走到桔梗婆婆的身边。桔梗婆婆安详地坐在椅子里闭上了眼睛，岚凌凑近了去看，还好能感觉到轻微的呼吸。岚凌把手搭在桔梗婆婆瘦削的肩膀上，只能感觉到血灵微弱的流淌，岚凌心疼地皱了皱眉，“婆婆，你还好吧。”
桔梗婆婆惺忪着睁开眼睛，“啊，你回来了。”
岚凌蹲下身子，乖巧地把头放在桔梗婆婆的膝上，桔梗婆婆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听说外面的好多纵灵师都死了，我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出事。本来想出门找人打听打听，还是老了，走不动啦。”
“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婆婆。”
婆婆看着窗外空荡荡的山坡显得格外寂寞，“最近来看我的人越来越少啦，以前还会有莱昂那帮孩子会来闹上一会儿，他们也好久没来了，如果你看见他们要记得说一声，桔梗婆婆很想他们啊。”
岚凌把头埋在桔梗婆婆膝盖上的那条毛绒绒的毯子里，她来的时候就该察觉的，这个小镇的寂静实在太不寻常了。
可是她来的太晚了。
“你说莱昂他们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会的，婆婆。”岚凌轻微地抽动着鼻子，抬起头看着那双永远澄澈的眼睛，“他们一定是因为贪玩被责骂了，再过几天他们还会来的。”
“这样啊，那就好。”桔梗婆婆抚摸着她长发的手渐渐慢了下来，最后颓然地落在膝上。桔梗婆婆的眼睛终于缓缓合上了，窗外午后的阳光依然在徜徉。岚凌在桔梗婆婆的膝上伏了很久，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发红的眼眶。
岚凌一动不动地坐到了黄昏，直到黑夜缓缓降临夺去晚霞最后的衣裳。岚凌麻木地站了起来，屋子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桔梗婆婆微弱的呼吸声在一片沉寂里清晰可辨。她踉跄地走出门外，看起来像是喝醉了酒。院子里的一切也是静悄悄的。那棵岚凌小时候玩耍过的古树，那些桔梗婆婆种下的花，那个岚凌亲手修过很多次的栅栏，都安静地睡着了，就像过去的很多个夜晚一样。或许它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再没有了主人。
岚凌走上那条已经走过了很多次的小路，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塔塔”的声响，就像是这条小路在和她做最后的告别。岚凌沉默地走出了很远，桔梗婆婆的小屋已经完全隐没在夜色里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