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章 别有隐情
客栈依旧。
客栈的伙计识得唐晓八，早已热情地迎了上来，打量了柳青一眼，问：“小红马公子，您要一间还是两间上房？”
唐晓八道：“两间，然后准备一桌好吃的酒菜，就在大厅用膳。”
伙计道：“好的，公子。您跟我来。”
午膳很丰富，柳青已两天未好好吃过东西，唐晓八也是如此。两人以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将一桌美食扫荡一空。
伙计早已看呆了，他未想到唐晓八赌骰子厉害，吃东西也不差，不由得在心底更是佩服。
柳青有些害羞，低声道：“唐大哥，我已吃得快走不动，该如何是好？”
唐晓八也低声道：“一点也不用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与你一样。”
两人相视而笑。
又坐了一柱香的时间，两人终于可以行走，各自返回住处。
唐晓八舒服地伸展四肢，躺在床上，放下所有思绪，不多时已入睡。
他一直奇怪，自打很小开始，几乎从不做梦，梦似乎与他没有缘分。
每次醒来时，人不但精神焕发，而且头脑清醒，就像被暂停在入睡前的样子。
最神奇之处在于入睡中对于周围环境及信息的感知，特别敏感清晰。
伙计敲响唐晓八房门，他醒来，实际上醒来前他已听到有人在敲门。
早先年时，他以为这一切都是梦，然而后来发现一切都是真实的。
唐晓八起床，拉开门，伙计满脸堆笑地站在门边。
“小红马公子，有人找您。”
“谁？人呢？”
“在大厅，我这就给您带来。”伙计说完快步离开。
唐晓八回房坐下，喝了杯茶，心道：“难道是三小姐那边有人找？”
未及细想，伙计已在门边道：“公子，人已带到，你们慢慢谈。”说完识趣地溜了。
来人身穿灰色长袍，留着八字胡须，小眼短眉。
“在下衙门师爷杨顺，见过小红马公子。”说话时，一双小眼不住上下打量唐晓八，眼神中透露出疑惑。
“杨师爷，请。”唐晓八没有动，只伸了伸手，虚引一番。
杨师爷进屋，反手关上房门，这才坐到唐晓八对面，低声道：“我受金老大所托，带些东西给公子。”
东西已放在唐晓八面前，一封信，一把折扇。
信是金老大的，折扇却是他的。
见到折扇，他这才忆起，那天在金钱寨，慌乱之下遗失，却想不到最后在金老大手里。
唐晓八打开信，信中只有一句话：“请唐公子务必到狱中一叙。”信上却有一个大大的红色手印。
他抬头，盯着杨师爷。
杨师爷立即道：“信是我代带写，手印却是金老大所盖，他说这样才有诚意。所谓何事我一点也不知晓。”
唐晓八当然相信，不但这大手印别人无法模仿，而且金老大约他见面，想必有些事并不希望杨师爷知情。”
“这折扇从何而来？”
“这我知道，折扇是金老大贴身收藏，一定是他心爱之物。”
看来杨师爷并不知道这折扇是他所有。
金老大归还折扇，他当然得走一趟，略表心意。
有杨师爷领路，没有任何阻拦，来到关押囚犯的牢狱。
一股阴冷，带着汗臭的味道充满整个牢房。牢房里几乎住满了犯人，有的一间还关押着好几人。
金老大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里，牢房在一个偏远的角落，略显安静。
杨师爷亲自打开牢门，低声道：“二位慢慢谈，我就在班头们的休息室，有事随时回来招呼一声。”说完打了手势，与狱卒一起离开。
唐晓八手里拿着折扇，走进牢房。
“我知道你会来的，因为你是一个很守信的人。”金老大笑道。
“你瘦了不少。”
“蹲大牢不瘦，我想人人都会争着来这里。”
唐晓八笑道：“你能说出这句话，看起来在这里过得不错。”
金老大笑道：“有钱的人无论在哪里，通常都比别人过得好一点。”他无疑说得很有道理，唐晓八点头表示同意。
他又继续道：“不过你也看得出来，我的钱再多，也有用光的时候。”
唐晓八当然看得出。
金老大原本戴在身上的各种金银首饰，已所剩无几，事实上，只有手上还有一只翡翠戒指，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折扇不错。”
唐晓八笑道：“哦。”
金老大忽然严肃道：“即便我死，这折扇也是不会用来换我的命。”
唐晓八动容。
金老大低声道：“我知道它的来历，但我却要先告诉你另外一件事，麻烦你坐过来。”
唐晓八并未反对他的提议。两人并排坐在地上，面向牢门。
金老大低声道：“你去过金钱寨，觉得如何？”
唐晓八并未立即回答，因为他并不知道金老大问这句话的意思，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金老大解释道：“布局，防护，实力。”
唐晓八仔细想了想，道：“虽然我了解你不太多，但你绝不会是一个粗心大意之人。”
金老大露出赞许的目光道：“我果然未看错人。”他显得很兴奋，续道：“实际上，丐帮派来的卧底，我早已知道，甚至丐帮进攻的计划我也一清二楚。”
唐晓八静静地听着，出奇地安静。
他又道：“实际上，我是故意让他们来攻打金钱寨，包括最近几月我们寨的人故意抢劫财物。”
“为什么？”唐晓八问。
“因为有人要灭口，所以我们选择自己灭掉自己，由明转暗。”
唐晓八不得不承认，衙门的牢房里是最安全的，也绝对是一个躲避的好地方。
金老大道：“虽然法子不是很高明，但至少已达到目的。丐帮与官府的介入，让事态升级，即便要杀我的头也需要时间，更需要在公开场合。”
唐晓八这才知道金老大是怎样的一个人。
“难道你们请我上山寨也是故意？”
金老大苦笑：“这绝对是个意外。实话说，我本想利用你做一些事，但见到这把折扇，便立即打消了念头。”
唐晓八道：“哦。”
金老大道：“我所说的确是实话，你以后自然会相信。现在，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唐晓八道：“你说，我在听。”
金老大小心翼翼地脱下手上带着的翡翠戒指，低声道：“到泉州城段家绸庄，将戒指亲手交给老板，老板姓段，右手只有四根手指。”
“一定要亲手交给他，切记。”他再次叮嘱。
唐晓八盯着他问：“你就这样确信我一定会答应？”
金老大笑道：“当然，因为你欠我的。而且你是一个赌徒，赌徒有一个很可爱的优点，就是守信。”
唐晓八苦笑，接过戒指，道：“我很好奇，如果我没到金钱寨，你会托谁？”
金老大再次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他，说道：“就凭你问出这句话，就知道你是个绝顶聪明之人。”
他顿了顿，低声道：“蝶念花。”
“蝶念花？”
金老大道：“他们也是被逼的。详细情形你见到段老板，他会告知你来龙去脉。”
唐晓八突然道：“那夜救他们的人是谁？”
金老大盯着他，就像不认得他似得，好半晌，才无奈道：“这件事，恕我无可奉告。”
唐晓八起身，道：“告辞，保重！”
金老大笑道：“你大可放心，一时半刻对方还要不了我的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唐晓八走出牢门，走向出口。
忽然有人对他说道：“年轻人，能否帮个忙？”
唐晓八寻着说话声，瞧见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头，头发胡子已灰白，蓬头垢面，背靠牢房门边，对他招手。
唐晓八停步。
老头诚恳地道：“老朽无辜被抓进来，他们却让给五两银子赎金才放人，此地老朽无亲无故，实在没法子凑齐银子。能否帮忙垫付，出去老朽有了钱就还你。”
唐晓八摇摇头，走了几步，耳边却听老头自言自语道：“一身都是宝，却是个傻子，可惜呀可惜。”
唐晓八转身，冷冷盯着老头，问：“你在说我？”
老头悠然自得地道：“不错，就是你，傻子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