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八传奇

  清晨，官道上，唐晓八骑马缓行。

  他并未到如意赌坊与三小姐告别，他知道，去也只是徒增惆怅而已。

  他也未做乔装打扮，认识他的人，自然认识，不认识的人，也无需担心。别人要想找你麻烦，躲避也根本行不通，所以他就这样，一人一马，独自上路。

  路上行人不多，骑马的更少。完全可以让马放开四蹄奔跑赶路，唐晓八并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接到委托时，对方并没有限定时间。

  他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两边都一样没有提起，是否凑巧？

  马蹄声突然自身后响起，唐晓八并未回头，路上行人骑马本是很正常的事，只不过后面的人始终没有超过他。

  走了一段路之后，唐晓八这才感到奇怪，他回头，对方突然向他扮了个鬼脸，同时道：“小娃娃。我们又见面了，这次你的马不错。”

  唐晓八差点从马上掉下去。

  来人是在剑阁县衙地牢里，恳求唐晓八帮忙的老头，此刻还是身穿监牢里的那套衣服，只是脸上红光满面，手里拿着酒葫芦，一边骑马一边喝酒，精神不错。

  唐晓八转身，没搭理老头。

  老头见唐晓八没有任何言语，催马赶上，两人并肩骑马而行，同时道：“小娃娃，你不会是真要赶到泉州，给那个段什么只剩四根手指的人送东西？”

  唐晓八略感意外，问：“你竟然听到了谈话内容，难道你很喜欢偷听别人说话？”

  老头立即辩解道：“谁偷听，你们说话那么大声，我不想听也不行，能怨我，哼，口齿倒是伶俐。”

  他与金老大说话，明明声音很小，这老头却偏偏说很大声，不是有病就是听力超强，像这样的人，身手也应该不错，又怎会心甘情愿去做牢呢？”

  心想之下，老头又道：“金老大是何等人，为何偏偏找你送？他能在牢里蹲得如此舒服，你以为呢？”

  唐晓八愣住，因为老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金老大知道他并不会武功，随便找一个人都比让他送更安全可靠。那为何金老大要找他？

  唐晓八如实答道：“不知道。”

  “哼，你胆子也真大。让你送死背锅你也去？怎么死都不知道。”老头说话带着明显的激动情绪，说完喝了一大口酒。

  唐晓八被说得一塌糊涂，心中有气，反而冷笑道：“就算我去送死，与你有何关系？”

  “没关系，怎会没关系？你坏了我的大事，本来就快查到接头人，却被你横插一脚，打肿脸充好汉。”老头更显激动。

  “我既不知道你的事情，更未参与你的计划。我送我的东西，怎么就变成破坏你的大事？难道我的就不是大事？”

  唐晓八这一段抢白问话，老头被气的七窍生烟，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

  唐晓八喊道：“先声明，你气死与我无关，别把帐又算在我的头上。”

  说完催马提速，先一步拉开与老头的距离。

  老头怒极反笑，又追了上来，喊道：“你想气死我，哪有如此容易。气我的可人多了，但我老人家到现在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他灌了一口酒后，继续道：“惹我老人家的人，没有一个人能跑掉，你信不信？”

  唐晓八只瞧了他一眼，突然猛踢马腹，身体前倾，口中低低道：“小混蛋，跑。”

  红马立即加速，眨眼之间，将老头远远地甩在身后。

  老头低低地道：“小混蛋，谁是小混蛋？”

  但是好景不长，老头又在身后出现，只不过他用双脚代替了原本骑的马。

  “果然身手了得。我看你能撑得了多久。”唐晓八心道。他已打定主意，沿途决不停留。

  老头也不再喊叫，突然变得安静，只远远地跟在后面。

  午时，路过小镇，唐晓八未做丝毫停留，甚至都没有走小镇里的近道，而是绕着小镇边上，快速通过。

  老头终于说话，却并非什么好话，他喊道：“小娃娃，你要急着送死，也吃饱了去，饿死鬼不划算！”虽然如此说，老头也未敢停留，快步跟上。

  他不敢耽误，红马的速度，他已领教过，令他惊奇的是，人和马跑了半日，竟然丝毫没有疲弱的迹象，反而更引起了他的兴趣。

  老头心道：“马是好马，人嘛，也算是个聪明的娃娃，就是太混蛋。”

  一老一少，一人一马，前后追逐。

  终于，在一处山泉边，唐晓八停下。

  将马领到草地旁，任它休息，自己也舒服地躺在草地上，呈大字形，伸展活动疲惫的四肢。

  他很累，但他必须坚持，因为他绝不是一个容易认输的人。

  老头也随后赶到，满头大汗，也学他的样子，只是口中喘着粗，说道：“小娃娃，你真行，我老人家骨头已快散架，又累又饿，你现在走，我也没法追，只好认栽。”

  唐晓八忽然坐起，道：“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并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没有骂你对不对？”

  老头沉默，沉默通常代表默认。

  “所以你爱怎样就怎样，走在我前面或是后面，都与我无关。”他说完，站起身，走向泉水边。

  泉水看着清澈，喝起来甘甜，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解决腹中饥饿。

  唐晓八故意选择此地，事实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泉水边多半有鱼，对于他来说是幸福的事。因为抓鱼他是好手，但如果让他抓其它飞鸟走兽，他宁愿跳河。

  老头也像他一样喝了泉水，却奇怪没有见到唐晓八吃任何东西，问道：“你难道也没带干粮？”

  唐晓八知他问话的目的，笑道：“带没带是我的事，对不对？”

  老头又闭嘴，他只能闭嘴，因为唐晓八说得有道理。

  唐晓八忽然问：“你看起来已有六七十了，应该是一个很有德行的人，对不对？”

  老头盯着他，傲然道：“我老人家的人品当然没问题。”

  唐晓八笑道：“那就好。”他忽然住口。

  老头忽然笑了，拍掌道：“你放心，就算你带着干粮，我也不会抢你的吃。这里飞禽走兽，到处都是，何况我老人家行走江湖几十年，这些事怎可能难得倒我？”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唐晓八脸色，令他失望的是，唐晓八脸色一层不变，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令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老头心道：“你不会武功，抓不到飞禽走兽，待会我吃烤肉，看你如何下咽那冷冰冰的干粮。”

  想到此处，心情大好，几个闪身，已飞掠到十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