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 艰难抉择
马车行驶中。
虽然平稳，刘大人却并不喜欢，他宁愿坐人抬软轿，因为至少有一个不算太好的好处：颠簸幅度更小，不容易疲劳。
但现在，他只是客人，客随主便。
高家庄已在望，马车减速。
刘大人掀开轿帘，外面暮色昏沉。
马车停下，停在高家庄前。
牧大人尖细的声音响起：“刘大人，既然已到高家庄，到里面喝杯茶，活动活动。”
刘大人用实际行动代替了回答。
他下轿，抬头瞧了瞧四周，暮色已深，黑夜已将来临。
“想必大姐的古琴正在弹奏’暮色’，会是怎样的韵律与节奏？”
“刘大人？”牧公公面现疑惑之色，在他身旁低声呼喊。
刘大人回过神，解释说：”人老了，反应迟钝，走罢。”说完又对轿子后的两位黑衣精壮汉子吩咐：”你们就在此地，也许能帮些忙，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好好抓紧歇息。”
“是。”俩人低头回应。
牧公公张开的嘴又闭上，欲言又止。他向驾马车的汉子瞧了一眼，立即跟在刘大人身后，俩人一起步入高家庄。
后面两名黑衣精壮汉子冷眼瞧着，如同雕像，不闻不问。
高家庄早已名不符实，只剩下一个大院，院子里有几间破旧的厢房。
高家庄的人早已撤走，将院子抵押给官府，因为此地处于回京的交通要道，后来经过简单改造，成为了简易的驿站。
忽然有风，将门庭前的落叶吹起，在地上翻滚。
刘大人忽然问：“牧大人，你说这落叶是今年春天落下的还是去年寒冬落下的？”
牧公公楞了楞，随口回答：“无论是那年落下的，它已变成了落叶，结局已定，这是无法改变的。”
“的确如此。“
说完，刘大人忽然笑了。
负责驿站的兵卒早已迎了出来，“两位大人请。”
兵卒领路，来到左侧一间厢房门前。他说：“两位大人，茶已备好，有事请随时吩咐。”
牧公公挥了挥手，“你下去罢。”
刘大人推开门，进入厢房内。
牧公公后脚跟上，并关上房门。
“你是？”刘大人的声音响起。
原来，厢房的一角还站着一人，背对房门，正端着茶杯欣赏墙壁上的画。
此人身形伟岸，青衣青鞋青头巾。
他转身，刘大人心中不由自主，忽地一跳。
“我是慕容霸，如意赌坊大掌柜，刘大人一路幸苦，请坐。”
虽然他脸上带着笑意，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股威严。
刘大人对这种威严太熟悉，只有常发号施令的人才会在举手抬足间，散发出这种气势。
国字脸上，浓眉大眼，棱角分明，留着八字胡须，更显沉稳，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刘大人，眼神如刀。
刘大人坐下，牧公公却站着，站在慕容霸身旁。
“刘大人，慕容公子是我的好朋友，他想见识见识那枚翡翠戒指，我也想一开眼界，拿出来瞧瞧如何？”
牧公公的话里，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刘大人面带微笑，说：“此事并不难，你我回京奏请陛下，只要陛下同意，我当无不可。”
牧公公脸色一变，提醒说：“我的意思是现在。”
刘大人摇头，淡淡地说：“现在不行。”
慕容霸忽然说：“刘大人有何条件不妨直言，我会尽量满足。”
刘大人还是摇头，场面陷入尴尬。
牧公公正要再说，慕容霸用手势止住了他。
慕容霸淡淡地说：“刘大人不愿意拿出来让你我开开眼界，一定有他的苦衷，不妨听听。”
刘大人笑了笑，笑得很从容，“我只不过是个奴才，奴才办事，从不多问。我想牧公公也十分明白我说的话。”
牧公公脸色已变灰，双手紧握。
“当然，你们还有一个办法，现在也能看。”
“什么办法？”牧公公尖声问。
刘大人冷冷道：“杀了我！”
“你……”牧公公气得已说不出话来。
慕容霸瞧着刘大人，眼光如刀。
“牧公公，你先出去，冷静冷静。”
牧公公快步离开。
慕容霸站起身，将椅子搬到刘大人对面。坐下后，缓缓地说：“我是个赌徒，也是个生意人。只要有利可图的事，任何生意都可以谈。现在我们谈一谈如何？”
刘大人冷冷地瞧着他，说：“在我看来，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慕容霸笑了，笑得很愉快。他说：“可谈的有许多，比如翡翠戒指的秘密，你的命，你的名声，你的未来，当然，还有你的亲朋好友。”
刘大人的心在往下沉，但他面色依旧未变。
慕容霸继续说：“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我也知道你的忠心。不过无论怎样，你也无法阻止一些事的发生。用命去延缓事情的发生，有时候值得，有时候却并不值得。比如翡翠戒指的事。”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忽然提高，语速变快。
“你可以好好的继续享受晚年，维护你忠心的名声，远离是非。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守护这个秘密，延缓我拿到翡翠戒指，哪怕陪上你所有亲朋好友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不过。”
慕容霸的眼光忽然变成毒蛇般，语速变缓，一字一字地说：“我保证，以如意赌坊的财力和实力，一定让你与你的亲朋好友，相关的人一个不少的在黄泉下做伴。到那时，你可以慢慢地向他们解释你的这种忠义。也许，他们会选择原谅你。”
刘大人瞧着他，呼吸急促，却无力反驳。
慕容霸的名字，他早已听说。
如意赌坊的名气，他也早已耳闻。
听得更多的是，如意赌坊的大掌柜—掌柜总是和颜悦色，和气生财，却绝非眼前的赌徒与恶魔。
刘大人直到现在才领教、知晓慕容霸的厉害。
慕容霸绝非是那种武功高强的武夫或杀手，也不是一般的掌门或帮主，他的野心比这些远远大得多，手段也更高明更狠毒。
慕容霸像是看穿了刘大人的心意，笑着说：“牧公公现在如日中天，相信不用多久，将会得到天子宠信，那种权利与荣耀你比我更清楚明白。我说过，我是生意人，也是一个赌徒，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刘大人盯着他，问：“是什么？”
“绝对守信。”慕容霸笑着说。
刘大人瞧着他，说：“我相信。”
他说的是实话。一个赌徒，即便输得倾家荡产，一无所有，也绝对认输而不会抵赖。生意要做大，做到如意赌坊这样遍布天下，不守信，那是绝无可能。
“所以，刘大人，你的决定是？”慕容霸死死地盯着刘大人，等他说出他期望的话。
刘大人忽然笑了，笑得轻松自如。
“戒指并不在我身上。”他本以为慕容霸会吃惊，至少惊讶。谁知慕容霸却笑着说：“很好，你表现出了合作的诚意，走对了第一步。”
刘大人心里反而更吃惊。
难道慕容霸早已知晓了一切？他心里不再平静，神色上却保持不变。
“所以我现在没办法让你大开眼界。”
“嗯。你说得没错。段老板给你的戒指在何处？”
刘大人完全猜不透他话里的含义。但他明白，如果回答错误，那结果就像慕容霸所说，绝无丝毫差错。
慕容霸就坐在刘大人对面，一双如刀的眼睛正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根本没有太多的思考时间，他整个人的任何细微变化，绝逃不过慕容霸的双眼。
刘大人终于明白，为何一开始，慕容霸就坐在他对面。
刘大人的年纪已不小，这方面的经验很丰富，也经历过无数次的大风大浪，但现在，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在心底问自己：“现在，我该如何抉择？”
窗外。
暮色已过，夜色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