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才出虎口 五
人和普通动物的区别在于能深度思索，能处理复杂的信息，但不见得所有事都能处理得妥善，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对于梁俊毅来说，一时间竟是那么的陌生，在人际交往这门学科里，他只能算是一个小学生，要勤奋认真地学习，同时又要小心翼翼地东躲西≈藏免受伤害，困惑、恐惧、疑虑等等正在一丝一丝地钻入他的大脑。
服务员门槛低，梁俊毅人又聪明，今天客人也不多，工作几已应付自如，举手投足间竟显出一股惬意来，后来趁着休息的功夫又同汪雨泽通过微信聊了几句，汪雨泽依然在发挥着他那厚脸皮的精神，令梁俊毅忍俊不禁，这几日很辛苦，梁俊毅能找到个熟人聊会儿天很开心。
一抬头竟发现老板娘在看着他，那是一种毫无信息的眼神，是的，从她的眼神中解读不出任何东西，梁俊毅便快速与汪雨泽结束聊天，将手机揣进了兜里，老板娘则继续低头盘账。
当晚一群中年大叔走了进来，个个精神抖擞，脊背挺拔，老板娘见状赶忙从柜台后走出来迎接，建军和他姐陪在身后，看样子他们是常客，几人寒暄过后，便开始点菜，梁俊毅跟在建军身后。
听他们聊了几句，梁俊毅得知他们应该是军队中的干部，退休在即，经常过来小酌几杯，建军通过点菜宝下单的时候其中一人问道：“哎？你们家的特色都有些什么了？最近我这记性有点不太好，总来还总忘。”
梁俊毅道：“我们家的老式铜火锅不错，里面加些海参之类的水产，味道独特。”
那人道：“哦，对对对，看我这记性，给我们来一份。”
坐在他身边的一个面目慈善的大叔笑呵呵地道：“小孩儿你今年多大？”
梁俊毅道：“22。”
那大叔抓着他的手向其他人道：“哎吆你们看这个孩子，生得面相多好。”
其他几个大叔也纷纷点头，那大叔又道：“你看他文绉绉的，”转过头来对梁俊毅道：“你什么学历？”
梁俊毅道：“哦，我就是普通的一个大专。”
那大叔道：“吆，很好很好，大学生，一看脑子里知识就不少。”其他几个大叔又是连连点头。
梁俊毅被他夸得实在不好意思，笑道：“没有，大叔您过奖了。”
那大叔道：“过奖什么？我这人大半辈子过来了，从来没看错过人，小孩儿，你记住，你以后肯定能办大事。”
梁俊毅特别喜欢和老年人交流，对他们从来都是非常有耐心，被这个大叔夸了这几句心中自然美滋滋的，不提防老板娘在一旁又以适才那种眼神看着他。
后来梁俊毅每端一次菜过来，那大叔若非正谈着话，都笑呵呵地对他点个头，梁俊毅也微笑着点头回应。几人谈笑风声，心情甚好，讲起往事来意气风发，梁俊毅则伸长了耳朵多听他们说几句。
后来他们几人醉醺醺地走了出去，梁俊毅怕那大叔站立不稳，扶着他走出了门外。
当晚无其他事，大约凌晨1点，还有几桌客人在用餐，建军姐在柜台的一侧突然叫梁俊毅过去，只见她从兜里拿出一张100元的红票，道：“小伙儿把这个给你，你明天不用来了。”
梁俊毅心中一凛，脱口而出道：“以后也不用来了吗？”
建军姐道：“对。”
梁俊毅愣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好。”接过钱揣进兜里，走进包间换好自己的棉服，对建军姐点个头，看着此间的客人，不知道心中什么滋味，只觉得这装修考究的饭店霎时间蒙上了一层灰影。
此时老板娘人在后厨里，梁俊毅故作镇定地走出正门，建军正在外面烤着用来加热火锅的炭火，见状道：“哎？这么早就走了？”
梁俊毅笑道：“对啊。”
建军道：“明天见。”
梁俊毅“嗯”了一声，慢慢走出客满楼烧烤天地的大门，回身望了一眼，建军正一个箭步迈上台阶走进了正门，建军姐则在步履飞快地端着热腾腾的菜。
梁俊毅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干得好好的却被人打发走了，他步伐沉重，仿佛竟失去了心跳，失去了感觉，胸口被大气压迫得呼吸困难，抬头望了一眼因光幕不见星星的天空，以后该怎么办？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千百个问题一时间涌入大脑，激起惊涛骇浪，他突然一步蹿出，跑了起来，越跑越快，黑夜中这段没有灯的路只见一条黑影在快速穿梭。冰冷的空气快速冲进他滚烫的肺腑，激得他好生难受，他停了下来，眼前便是那段马上能到家的下坡路，前两日下的雪在此处还有残留，他不提防一个趔趄滑倒在地。
他不禁骂道：“他妈的，狗屁老板娘！”站起来将屁股上的雪拍打干净，回到了家中，此时郭丙辰正在客厅里接着饮水机里的热水，见状道：“哎？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梁俊毅愤愤地道：“让他妈的狗屁老板娘给我打发走了。”
郭丙辰道：“啊？！怎么回事？”
梁俊毅打开他们的卧室门，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郭丙辰跟在他身后将门关好，王鸿振道：“怎么回事？给你打发走了？”
梁俊毅从兜里掏出那张一百元的红票，摔在了床上，道：“对，干得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给了我100块钱让我以后不用去了。”
郭丙辰道：“她没说为什么打发你走？”
梁俊毅道：“没有，人家根本就没露面，这种事能亲自跟我说吗？！肯定得找个唱黑脸的啊。”
郭丙辰道：“真他妈野种！”
王鸿振道：“好啦，别生气了，不干就不干吧，着什么急，好赖还给你100块钱，碰上那种不讲理的一分钱不给你，你什么也说不出来。”
梁俊毅道：“能不着急吗？我加上他给我这100块钱兜里就200多了。”
王鸿振道：“消消气，多大点儿事，你明天到兄弟啤酒屋问问，他那块应该还缺人。”
梁俊毅半晌不说话，王鸿振和郭丙辰也不言语，后来梁俊毅道：“行了，不干就不干吧，我天天看着她那副冰冷的嘴脸就恶心，好像谁欠她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