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世态炎凉 一
第七章世态炎凉
若是真激怒了梁俊毅，那他会在一刹那变成一头猛兽，彻底将斯文二字抛诸脑后，粗莽狂野一个给你看。适才他与许超针锋相对，言辞激烈，彻底撕破了脸皮，若他遇到的是一个莽夫，恐怕二人即刻便会动手，可是许超却没有丝毫这方面的意思，反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许超将电视调为静音，背对着梁俊毅看着体育比赛，店内静得可怕，梁俊毅可以隐约听得见他略显粗重和急促的喘息声。
今日已是1月19日，正常都是15号开工资的，但许超声称兄弟啤酒屋最近的人员流动性比较大，是压工资少造成的，是以将开工资的日期调整到了20号。
不到半个小时，孙素云打车赶到了啤酒屋，她急匆匆地推门进来，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许超冷哼一声，道：“你问他吧。”
梁俊毅道：“他不是在电话里和您说了吗？”
孙素云对许超道：“大飞电话多少，给他打个一电话不就行了吗？多大点事啊。”
许超斥道：“打什么打？！我都给人家送出去了，咱这脸还要不要？！不打，俊毅说了，这个钱他出，你给他算算工资，从里面把饭钱给我扣了！”
孙素云低声道：“唉呀！至于嘛！”但还是走到了柜台后面，找出记工的笔记本，查找着梁俊毅的工作情况，用计算器“乘以乘以，加加加”地计算着他的工资。
许超仍道：“这小子就是个死的，你说咱们雇他是干什么的？！客人没付钱……”
梁俊毅打断道：“我说你能不能少废些话，不累吗？！我都要走了，还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孙素云插道：“好啦！你俩别打了！”
这时一群客人推门走了进来，立时便闻到了里面的火药气息，为首一人尴尬地道：“那个，还营业吗？”
许超赶紧起身，那张板得如同石像一般的脸登时堆满笑容，连连点头道：“营业，营业。”
梁俊毅心下冷笑，“这样硬挤笑容，也不怕脸掉渣。”
那群客人在柜台处点菜，孙素云也将梁俊毅的工资放在了一边，许超毕恭毕敬地立在一侧，待客人们点完菜后，他亲自端着盘子跟在他们的身后，比梁俊毅这服务员可标准百倍，只是奴态十足。
梁俊毅表面上性格温和，实则一身傲骨，即使做服务工作也追求不卑不亢，这也难怪他曾与客人发生争执，只能说他实在不是一个称职的服务员，骨子里就不是。
许超一趟又一趟地送着酒菜，孙素云一遍又一遍地计算着梁俊毅的工资，梁俊毅则坐在啤酒箱子上低着头悠闲地玩着手机。
不多时，孙素云结算完毕，到包里去取钱，梁俊毅见状将外套穿好，拿了手套、耳套，孙素云也将钱数好，递给他，道：“好了，2500。”
此时许超刚从客人的包间里走出来，但梁俊毅连回头看他一眼也没，冷冰冰地接过孙素云递过来的钱，数都没数便直接揣在兜中，快步推门走出。
天黑沉沉的，风冷凄凄的，夹杂着细碎的小雪花，但此刻梁俊毅却觉得心情舒畅无比，他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拥抱着这静默的空气，良久才戴上耳套和手套，这大抵是对自由的向往吧。
他穿过马路，路过客满楼烧烤天地，向里望了一眼，再回头望望兄弟啤酒屋，冷笑一声，步伐更加坚定。
走到回家的那段下坡路，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一看竟是孙素云打来的，他啐了一口，拒接了。
放下手机的一瞬间，他却想道，“我虽然走得轰轰烈烈、问心无愧，但和许超的较量其实还是我输了，插不上嘴没和客人要钱，终究是能力有问题。没能和许超配合好，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而且贪图一时口舌之快，在对方没有明确表示如何解决的时候便主动提出从自己的工资里扣，这恐怕也暴露了内心的脆弱。”想到这里，越来越觉得适才发生的事丢人至极，不禁长叹一口气。
但离开兄弟啤酒屋这是非之地，总归是令人愉悦的，至少再也不用与道不同的人同檐共事，只不过实是没想到老天会安排这种方式让自己滚蛋。他到得家中，洗漱罢，竟唱起了歌，回思着今晚的一切，在深夜发了一条朋友圈：善良的人，总在不经意间掉进别人的圈套，即便有再多的阅历也防不胜防。2014年最失败的事就是先后被人耍了，当真是无奸不商，其一是真小人，其二是岳不群，不过这倒是为我心爱的学术研究积累了部分素材，祸兮福所倚吧。
他躺在床上熄了灯，也不知是兴奋抑或是其他原因，竟迟迟不能入睡，后来他索性复开灯将电脑打开，新建了一个word文档，命名为“人物分析”，在键盘上运指如飞，行云流水地总结了许超、孙素云、周姨等人的性格特点。这些，都将是他日后创作的宝贵素材，价值不可估量。
毕竟太晚了，他有些疲倦，翻了一下朋友圈，只见一众夜猫子在他的那条消息底下关心地评论：怎么了？
那条消息在外人看起来仿佛他刚受了无尽的委屈一般，其实他更多的是自我调侃，当下微微一笑，统一回复道：感谢各位朋友的关心，我没事。然后将电脑合上放在一边，熄灯睡了。
翌日醒来，他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梁父，“喂？爸，我在那和老板闹了点别扭，不干了。”
梁父道：“闹什么别扭了？”
梁俊毅道：“咳，回家我再和你细说吧。”
梁父道：“哦，那不干了就抓紧回来吧，都快过年了，别人家孩子都回来了，那儿就你自己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梁俊毅道：“再等两天，我还要处理点事。”
梁父道：“还有什么事啊？”
梁俊毅道：“我得把自己的档案放在劳动保障局，学校还有个就业调查报告单，需要找个单位盖个章，本来想让这个老板帮个忙，但他那人也不怎么样，我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这服务员，以后我再也不干了。明年开春，我得找工作，所以这两天能把这事解决了最好，不在这事上浪费时间。”
梁父道：“哦，那你办完了快点回来。”
梁俊毅答应着，询问了家里的大小事宜以及双亲的身体状况，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