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梦路上

  那厨师长看了他二人一眼，微笑着点个头，梁俊毅也微笑着点头回应。

  周姨又道：“你和许超闹什么别扭了？”

  梁俊毅道：“咳，别提了。”但还是将昨晚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下，周姨听了却格格笑了起来。

  梁俊毅楞道：“怎么了周姨？”

  周姨道：“你这个傻孩子，怎么这么实在，他都没说怎么办，你倒是自己先提出来的掏钱。”

  梁俊毅登时面红耳赤，道：“我都感觉够丢人的了，您还笑我。”

  周姨道：“不怕，走就走了，那400多块钱，就当喂狗了。”

  梁俊毅道：“说到这我想起来了，刚开工资您就走了，但是不是还压着10天的工资没要？”

  周姨道：“还要什么？能要出来吗？”

  梁俊毅道：“我是看您还得供女儿读书，太辛苦了。”

  周姨道：“许超那混蛋可不会在乎这个。”

  梁俊毅道：“您当时不来那么一出，可能也没法脱身。”

  周姨道：“那对呗。”顿了顿又道，“我走以后他又招人没？”

  梁俊毅道：“那能不招吗？许超那做惯了老爷的人，让他下后厨伺候林晓峰他们行，时间长了肯定受不了啊。说起来也可笑，你刚走那功夫，孙素云要给你打电话，他还端着架子。”于是将许超在她走后态度上的接连变化讲给她听。

  周姨听了道：“去他妈的，好像我离了他不能活似的。”

  梁俊毅道：“后来来了一个大姨，人倒是不错，就是活干得比你差远了，才两天就让孙素云打发走了。然后又来一个年轻的少妇和一个大姨，她俩加起来才抵得上你一个人。”

  周姨道：“可别这么说，许超那么精，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

  梁俊毅道：“真的，您看您还谦虚上了。”

  周姨笑道：“呵呵，他爱招几个招几个吧，有钱就败吧，那点破事我也懒得操心。我现在在这可好了，人家这地方的老板，就晚上过来一次，把钱数数装包里，和所有人笑呵呵地打个招呼就走，平时都交给这的经理管。”

  梁俊毅点点头，顿了顿道：“我对孙素云还有点好印象，毕竟她给我开工资的时候还多给了我100，临走她也一分没少给我，但是许超真是让我厌烦透顶，我就不明白如此假仁假义的一个人，开的店却叫‘兄弟啤酒屋’，还挂了一副桃园三结义的图，当真玷污了这兄弟情义，那墙上的字，我看他那大老粗也不明白。”

  周姨道：“咳，他就认钱，为了钱什么都能干，什么兄弟，他懂个屁！”

  梁俊毅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现在想想，我在客满楼烧烤天地刚干两天就被莫名其妙地打发走，两家老板是不是背后商量这事了。”

  周姨道：“不是没这种可能啊，他们俩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几个像你那么实在干活的。”

  梁俊毅道：“算了，咱俩都别提那个人了，想想就恶心，以后这服务员，我再也不干了。”

  周姨道：“回家好好过个年，明年去我兄弟那就行。”

  梁俊毅点点头，没说什么。

  两人又聊片刻，梁俊毅担心占用周姨的时间过长，让厨师长为难，便起身告辞。周姨欲相送，梁俊毅令她留步，周姨又叮嘱他明年工作的事，然后目送他离开。

  翌日一早，他带着学校交给他们的档案，乘公交车来到复兴市人力资源和劳动资源保障局。这么冷的天，外面还站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或蹲在地上吸着烟，或将手揣进另一只袖口来回踱步，或成群聚在一处闲聊，地上摆着无人问津的“水暖工”、“刮大白”之类的牌子，他们大多都上了些年纪，顶着鸟巢一般乱糟糟的头发，冻得缩着身体，浑身四处粘着水泥或白灰点。他们虽无甚愁容，甚至有说有笑，但眼神空洞，充斥着一种为生活奔波的疲惫和对这个世界的麻木。

  梁俊毅第一次见到这场景，略觉触目惊心，不禁联想到自己父亲年轻时外出务工的情形，这里面的艰辛在毕业以前都只能企图体会，如今真工作了，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赤裸裸、血淋淋。

  学校让他们将档案移交至最近的人力资源和劳动资源保障局，梁俊毅家在农村，距离cy市中心还颇有段距离，是以最节省时间和经费的方法就是将档案留在复兴。但他到了门口，却不知该如何操作，这种事业单位他极少接触，尤其是虽有一众人在门口等着找工作，但他们却是被自动伸缩门隔在外面的。

  梁俊毅穿过人群，望着里面，在门口处来回踱了几步，向一个中年男子道：“您好，今天是周二，他们不能不上班吧？”

  那人看了梁俊毅一眼，吸了一口烟，眯着眼睛道：“上班。”

  梁俊毅道：“那这怎么关门呢？”

  那人道：“这是北门，你打个车，到南门去就好了。”

  梁俊毅道：“哦，那你们为什么在这等着？”

  那人道：“这靠道边啊，车多、人多，南门前面是一条窄道。”

  梁俊毅道：“哦。”

  那人道：“你到这来干什么？也找工作？”

  梁俊毅道：“哦，我不是，我刚毕业，要把档案送到这里面。”说着指了指手中的档案袋。

  那人叼着烟，将他的档案袋拿在手中看了看。这时，一群人围了过来，纷纷道：“什么东西？”

  那人看了他们一眼，笑道：“什么东西你们这些大老粗能懂吗？这是人家大学生的。”

  梁俊毅忙道：“您别这么说，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专科。”

  那人将档案袋还给他，道：“专科怎么？那也是大学啊，你问问他们都什么学历？”

  众人七嘴八舌地笑道：“没学历，学历是什么？”“小学算不算？”“我比你强，初中。”

  梁俊毅对众人笑了笑，道：“你们这么冷的天还出来找工作啊？”

  众人又道：“要养家糊口啊。”“咳，习惯了，这算什么？”“年底了，挣俩好钱，供娃念书啊。”

  其中一个大叔道：“小伙儿，你有好工作吗？给我们都安排了怎么样？”

  梁俊毅讶道：“我哪有这本事？您可逗我了大叔。”

  众人听了一阵哄笑。

  梁俊毅道：“行了，我不打扰你们找工作了，祝你们都能挣到好钱。”

  众人纷纷道：“吆，这小伙真会说话。”

  梁俊毅微笑着对他们点点头，走出了人群的包围。其实他这个人是慢热型的，之所以刚与众人接触便如此毫无距离感，只因为他从小便与底层的老百姓接触，是以颇觉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