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梦路上

  梁俊毅道：“去打麻将？”

  梁父道：“嗯。”缓缓翻身下了炕，将两只偏大的鞋蹬在脚上。

  梁俊毅取来外套披在他身上，道：“一坐一下午能行吗？”

  梁父边穿着衣服边道：“现在他们都买麻将机了，在椅子上坐着还行，要不盘腿坐在炕上根本受不了。”

  梁俊毅道：“哦，那别打太晚。”

  梁父答应着，取出一根香烟塞进嘴中，伴着烟雾略显悠闲地推门慢慢走了出去。

  此时梁俊玲也已将饭桌收拾完毕，蹦蹦跳跳地出了门。梁俊毅取过鸡毛掸子将炕面打扫干净，母子二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天。

  后来梁母将碗筷清洗干净，又拿着笤帚慢慢扫着地，梁俊毅道：“西院那野种怎么样了？”

  梁母恨恨地道：“快死了。”

  梁俊毅道：“他今年找咱们麻烦了吗？”

  梁母道：“咳，再找麻烦他能怎么样？”

  梁俊毅道：“他不是四处宣扬要去复兴弄死我吗？”

  梁母道：“哼，让他吹牛吧。”

  梁俊毅道：“这个脑袋，哪天我发达了，非得找几个人收拾他一下不可。”

  梁母斥道：“行了，你快老实的吧！人家现在可是满村的人都怕。”

  梁俊毅不禁愕然道：“什么？！”

  梁母道：“人家不是会告状吗？所有人都巴结呗。今年夏天他和刘老三一伙人打扑克，他跟人家耍横，结果老三一拳把他鼻子打出血了。后来倒好，老三想想不对劲，让媳妇挎着点鸡蛋去看人家了。”

  梁俊毅听罢哈哈冷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么个六亲不认的畜生最后成了土皇帝一样。”

  梁母道：“咳，他六亲不认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满村的人都以为他和法院有些关系，倒贴还来不及呢！”

  梁俊毅道：“快了，他快在村里横着走了。”

  梁母道：“那可不？你没看着呢，这些人都大哥长，大哥短的，尤其是那些老娘们，贱兮兮的。”

  梁俊毅道：“哼，他会打官司有什么用？他虽然把咱们告赢了，可最后不也没得到钱吗？”

  梁母道：“别提了，今年那大翅子（指风力发电机）占地补贴的树钱，被法院给扣了。”

  梁俊毅道：“多少钱？”

  梁母道：“也不少，5000多呢。”

  梁俊毅听了气息渐渐粗重起来，他越想越气，霍地起身，重重地砸了旁边的柜子一拳，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咬牙切齿地道：“我真恨那年没狠狠地打他一顿。”

  梁母安慰道：“你快行了，扣就扣吧，他打那么一场破官司没少花钱，现在这5000块，都不够他看病吃药的。”

  梁俊毅道：“他怎么了？”

  梁母道：“咳，也一身病，前段时间胃溃疡，动不动就去打吊瓶。”

  梁俊毅道：“哼，我看他慢慢就要转癌症。”

  梁母道：“好不了，他再这么作，阎王爷就快把他带走了。”

  梁俊毅道：“咱家啊，这上辈子是造什么孽了，旁边挨着这么一个祸害。”

  梁母白了他一眼，道：“别胡说，你在外面好好工作，慢慢有出息了，他得这5000算什么，我老小子不到一个月给挣出来了，到时候气死他。他那狗屁小子，在外面打工，先不说挣几个钱，人家就是再有钱也一分钱都不给他。”

  梁俊毅提到的西院，住的其实是他的亲伯父，是梁父那一辈家中的长子，名为梁春。其人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却颇得梁俊毅祖父母的宠爱，无论是分家产还是操办婚事，哪次都把他喂得大腹便便，相比之下，梁父俨然是后妈养的，从小便不受待见，自生病残疾以后更是如此。（注：本文中梁父仅指梁俊毅的父亲，梁家也仅指梁俊毅的家）可即便这样，梁父依然尽着一个孝子应有的责任，用心赡养二老，任劳任怨，他们一直与梁父在同一个院子居住。而梁春却只是一个寄生虫，平时极少过来探望，只有在三个子女婚育的时候才过来讨讨他们的欢心，并榨取一些份子钱，只是此招屡试不爽，且次次金额可观，可梁父却总是费力却不讨好，两位老人的偏心于此可见一斑。

  八年前，梁俊毅的祖母离世，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子本性暴露，在与其余5位兄弟姐妹的交谈中，以种种理由为借口，一点点透露出自己的意思，便是这丧葬费用就不打算出了。梁父听了登时与他闹翻，兄弟二人大打出手，梁俊毅那时对这些还不太懂，天真的他只知道拉开二人，叫他们别动手。梁春迫于梁俊毅在梁父身旁占不到便宜，吓得跑进了家中，并插好了大门。

  梁父同梁俊毅初时以为他就是一个怂包，并未放在心上。哪知在梁父与众位姐妹协商的时候，梁春拿着一把镐头，将梁家的南墙一角给刨了，在梁俊毅拿着一根木棍冲出来的时候，他又跑进了自家院中。这一角，不在梁俊毅家的房照中，这哑巴亏是吃定了。原来两家的分隔墙是梁春修建的，他同样也学过瓦匠，只是手艺实在不敢恭维，这堵墙建得歪了，南侧向西偏一些，北侧向东偏一些，最终的结果就是梁家南侧占他们一点，他们北侧占梁家一点，多年来两家都这么过来的，还从未在这事上计较过。只是实在想不到此人会在这时使出这么一招阴损的伎俩，且思绪敏捷，恐怕早已盘算在心中，其歹毒着实令人发指。

  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砖头，就像是被重拳击落的牙齿，造成的缺口令人触目惊心。古人云唇亡齿寒，只是梁春厚颜无耻，哪里懂得这些？世人都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想不到反目成仇起来，还不如互不相识的普通人。

  梁父觉得虽然这事闹到如此地步，但两人终归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血浓于水，况且这种事再往下发展下去只会令街坊邻居耻笑，便有意平息此事。梁俊毅的祖母头七完毕，他便与梁母一同和了些混凝土，准备重新将墙修建好，哪知梁春见了立时冲过来蛮横地阻挠，还未说上几句话便抢夺起铁锹等工具来，他的老婆和儿子也纷纷出手帮忙。不多时，两家便打斗起来，那会儿梁俊毅还在学校中。对方三人将梁父和梁母打倒在地，梁俊毅85岁的祖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出来喝止，却被他的长子一把推到在沙堆上。两家的叫骂声传得老远，引来不少村民在一旁围观，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制止，甚至津津乐道，幸灾乐祸。

  后来梁俊毅的姨妈、姨夫以及舅舅和舅母闻讯及时赶来，才将对方三人吓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