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客

  盈儿看见流云昭的时候，她眼里满溢的欢愉即使在黑夜里还是那么耀眼，对于流云昭，这一刻却不知道怎么办，他一直被给予的期待好像是自己与生俱来所需要做的，到最后无论完成什么事，好像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她没有做任何要求，她好像只是在期待一个迷路的人可以回家一样。

  但流云昭止步了，他的心里想的是什么，是她在贪图自己家的权势和金钱，他不敢再往前，看着她明澈的双眸，感觉自己肮脏得没有办法靠近她。

  直到她走到他面前，一挠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地说：“大哥哥，你哪去了，我等你好久了，我怕你丢了，又怕你回来看不到我，还是爷爷回来告诉我你在村子里呢。”

  她的笑脸，让流云昭说不出话来，她仰头，把最美丽的笑给了他。

  “我……”

  “咕——”

  盈儿的肚子叫了一声，莫非还没有吃饭吗？

  “盈儿……”

  流云昭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盈儿已经捂住了脸，可她的耳根已经出卖了她，流云昭笑着捏了下她有些红的耳朵，可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礼貌的时候，盈儿反应更是剧烈，直接往回跑了。

  只留下流云昭看着自己捏过盈儿耳朵的手，心里不免有些酸，好像没有谁和他那么亲昵过。

  “怎么样？我孙女是不是很可爱啊？”这声音没错的话，就应该是盈儿的爷爷，同样的，也应该是慕铁山嘴上说的曲先生。

  流云昭也不回答，这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眼前的，流云昭心里始终没有底数，无论怎么样，自己总是抗拒这个人。

  这个人绝不是眼睛里的这个样子的，看着邋遢，可是眉目之间，风神若虹，可是流云昭看不穿他。

  曲先生也不在乎流云昭对自己的态度，但是一个不屑的表情却让人讨厌，就像是自己被逼一样，不得不和流云昭说话：“你也不错，不告诉别人你的身份，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什么意思？”流云昭眉头一皱，隐匿自己的杀意，这一贯的威慑力也收敛着。

  “这一路我都看着，你大概也知道了，我让你叫慕谪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即便是慕谪仙的父亲也要认你这个儿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其实很简单，以后你只要作为慕谪仙活着就好了，你本来就已经死了，即使你的命是上天一个玩笑，何不再给他开个玩笑。”说着，他喝了一口手里拿着的葫芦里的酒，满目的不是刚才的不屑，反倒是怅然。

  “我始终不明白，这里到底是哪？”强压自己的火气，这么无礼的话，他都说的出来，以后让他成为另一个人？那流云昭呢？当今天下第一的儿子，今后的又一个武学巅峰？

  “我知道，看你这样子又是哪个武学世家的宠儿，可是你这副样子又凭什么去世间和人争，争得了什么？你是想要世上的人嘲笑你还是在自己府上遭人非议？”

  “我不想，可我也不要被锁在这里。”

  “我知道，但是这里又有什么不好，只要你答应我，事成之后，我可以把盈儿嫁给你，还会尽心帮你恢复，只要你答应我。”

  流云昭的眼睛极力地睁大，他不敢相信，他到底在说什么，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松地把孙女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他到底要什么，但他还是说：“我答应你，但是我还是想……”

  “我知道，你想出去是吗？可是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世外的村庄是一个笼子，除非你有仙家的本事，你才能出得去。”

  他不像是骗人，他更像是自嘲，自嘲一个厉害人物无可奈何的失态。

  “你先什么都不要问，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要你跟我学什么是慕谪仙。”

  流云昭真的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这个村庄到底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这老头打的什么主意，也不知道盈儿知不知道她爷爷的想法。

  也不知道曲先生是什么时候走的，待到流云昭走进屋子的时候，盈儿已经吃好了饭，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可她的满足感很是让流云昭羡慕。

  可是这么一看之下，这个屋子是有点小，小到只有一张床，那么一想，流云昭就不明白了，即使自己躺在这床上有那么几天了，盈儿和曲先生是睡在哪里的。

  “怎么了？大哥哥。”

  “呃，我昏迷不醒的那几天里，你都睡在哪里？”

  “你问这个啊，我就躺在你边上，不，不是，我就靠在床沿上睡的……”这句话，盈儿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流云昭心里也不好意思，对一个从不认识的人关怀备至，流云昭从没有遇见过，一时间竟说不出来话。

  “我知道这里是有些简陋，我听我爷爷讲故事，他说过，像大哥哥这样的肯定是富贵人家，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是不是觉得有点……”

  “没有，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也不在乎好不好的，只是两个人就一张床，要不还是你睡吧，我反正也算是睡了好久了，明天再想办法吧，我坐在长凳上趴在桌子上，累了打个盹，这样不好吗？”流云昭受宠若惊，反倒是想要把什么都给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盈儿也不知道怎么好，她这么想都是要让流云昭这个身上还有伤而且是客人的这么一个温柔的大哥哥睡在床上，可是流云昭一再推脱的话，自己一再拒绝的话，怕是会被他讨厌。

  于是乎，她想，两个人一起坐在床上靠着墙聊聊天，等到他倦了，睡着了的时候，他倒在床上，只要自己离开就行了，哪还管他睡到什么时候去，只要他舒舒服服睡了就好。

  流云昭也答应了，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床上聊了起来，本以为盈儿会讲些她的故事，可是到头来，流云昭却在一直说话，说着江湖上的点滴，说着那些个盖世英雄的惩奸除恶，冷了，就把被子拉过来，两个人一起盖着，两个人谈天说地，有时笑得踢了被子，有时吓得拉紧被子，一开始盈儿还是兴致非凡，可毕竟还是耐不住瞌睡，不过天亮也快了。

  但终究，盈儿靠在流云昭的肩上睡得熟了，流云昭也不把她吵醒，也就没敢动，自己却睡不着，所幸空着的左手缓缓地演练着号称着整个江湖最美的掌法——魂牵梦蝶，不说这掌法的威力，这毕竟不是为了伤人杀敌而创的，与其说是武功却像是诗画，舞着像是一只翻飞的蝴蝶，若隐若现。

  突然，流云昭捏紧拳头，又慢慢放开，带着荧光的蝴蝶一只只从流云昭手里飞出，绕着两个人不停飞舞，这个屋子也亮了，虽然这屋子没什么好看的，但在这光辉映照下却像是湖畔的小筑，荡漾着在清河中。

  流云昭轻吐一口气，梦蝶翩跹着飞入盈儿的梦中。

  果然天下武功，无奇不有，这样的武功倒不是试试可以用的，唯独有感而发，只要她微露笑意，那也便是足够了。

  一股内力游遍全身，所有的脉络像是久旱逢甘露一般慢慢恢复，不过仍就是一团乱。

  天亮的时候，她睡得正酣，流云昭听到门外有声音，想必是曲先生来了，他只好小心翼翼地扶她躺好，期间，她大概是醒了一点，可是又睡了，看着她睡着，流云昭也放心了，虽说他并没有睡。

  “慕……”流云昭刚走到门外就看见曲先生要大声叫唤，忙做噤声状，所幸他还是收住了声音。

  “你小子，你们两个人睡一起，没做什么事吧？”这老家伙眼睛滴溜一转，冲到流云昭面前放低声音说道。

  “没有，她还小，我……”

  “所以你是想的喽，你这种小白脸我见多了，盈儿也有十四岁了，你少打主意，我虽然有答应你，但现在还早，过来。”

  流云昭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事情真的事不常遇见，或者说真的是第一次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