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托付
目送觉岚和韩云则离开，楼下才有人点着油灯上来，是这牧雪居的掌柜。
这掌柜也是个聪明人，楼上打斗的时候，他一点不敢过问，生怕那些凶人打杀了自己。等到看着那汉子离开，他才靠过来，装出几分凶气道：“大胆，你们竟然敢在牧雪居闹事，你们可知这是谁的地盘？”
倒在地上的沈怀兮身上染着血，有些我见犹怜的感觉，令人心疼。她却是倔强抬起头，也不说话，挣扎着站起来，摸过床榻边的一个包裹，从里面找到一枚翡翠玉如意，丢给掌柜。
掌柜自然知道这是沈怀兮的赔偿，这玉如意的价值比区区一间厢房可大多了，有的交代，他也不再多问，躬身退出去。
而一道倩影忽然从掌柜身边跑出去，却是绿芸知道自己犯下大错，不敢逗留，趁乱跑了。
泠商见状欲追，沈怀兮喊道：“公子不必追了!”
泠商止住步伐，转身缓缓撑开扇子，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你是断月楼主沈南逾之女？”他问道。
“正是。”
明知道互相都有不少疑问，想要仔细问问，一边，尚有一口气在的叶恕剧烈咳嗽起来，口中灌出几口黑血。
“叶恕前辈！”沈怀兮忙上前扶住他，看着往日不少照顾自己的叶恕成了如今模样，不由满心悲凉。
更遑论一边早已断绝了生机的狄南。
没有办法，踏上江湖路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这样的觉悟，不敢死，哪里会有生？
叶恕勉强笑笑，抬手抚摸她的脸颊，动作十分吃力。
沈怀兮眼泪簌簌落下，她从身边布包翻找着，慌乱地说道：“叶恕前辈，你等等，我救你，我一定要救你！”
“没有用的。”叶恕按住了沈怀兮的手，摇摇头，脸色苍白。他叹道：“若非觉岚明知我没了活路，又怎会停手？他只是看在……看在公子的面上，放过你一人而已。”
看着这一幕，泠商叹了口气，解释道：“我白日里行路的时候，看到有人打斗，正是他二人和几个黑衣人。我看不惯那些人偷袭，就出手救下了那个少年，谁知道……唉！”
叶恕的眼神中明显生出一丝的释然，他一直担心这公子和觉岚他们是一路人，那自己若闭上眼，岂不是将大小姐推进火坑？虽然不确定泠商所言真假，至少，他还愿意骗自己。
叶恕强行调动真气稳住伤势，他坐起来，道：“公子，还不知你是谁。”
“我是泠商。”
“泠商？”叶恕的眼神中明显闪出一抹喜色，眼里的不信任彻底消失不见。
“怎么了？你认识我？”
“不……只是熟悉这个姓氏。我伤势片刻便要发作，你可愿答应我一件事，保护我家大小姐，送她回南萧城。”说着，这大汉流出血泪，道：“不然，我愧对楼主啊！”
看着这真切的感情，泠商叹了口气。沈怀兮却是已经泣不成声。她说道：“前辈，我这里有玄黄丹，玄黄丹一定可以救你，前辈你等等我！”说罢，接着疯狂翻找布包。
叶恕却是仿佛没有听到，他直勾勾盯着泠商，只求一个答复。
终于，泠商在他的注视中，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叶恕笑了，这个堂堂正正名震江湖的汉子终于是没了牵挂，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原地，失去了气息。
沈怀兮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失魂落魄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泠商一言不发，自己毕竟是局外人，只是自己需要断月楼的帮助，只是自己还有心头的侠义之血，不愿意丢下眼前人独自离去。
既然答应了，那就尽全力做好。
次日凌晨，凌云镇牧雪居门前，两匹马并立，泠商一如既往骑着自己的小白马，打着折扇，沈怀兮带起了面纱，身上还包扎着伤口，一言不发坐在一匹枣红马背上。
“走吧，我送你回南萧。”泠商道。
沈怀兮点点头，带着化不开的冰冷与距离感道：“多谢公子。”
两匹马并行，伴随着好听的踏踏声，往镇外走去。忽然，路过某间酒肆的时候，沈怀兮想起了什么，她喝住马，看向泠商。
“怎么了？”
看着一袭白衣的泠商，沈怀兮咬咬红唇，道：“我……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说看。”
“我想你送我去一趟黄玉城，好吗？”
泠商皱起眉，看向她，问道：“为什么？是有什么事吗？”
“韩云则的事，有些蹊跷，我原计划去云崖城拜访白云府主，却得知他最近在黄玉城，所以，我要去见见他。”
泠商沉默了一下，旋即在沈怀兮失望的眼神中，缓缓摇头。他说道：“叶恕前辈说过，要我送你回南萧，不能节外生枝。”
“可是，爹爹给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活着重要还是任务重要？”
“任务！”沈怀兮仿佛赌气一般道。
“不要胡闹。”
“可是你也听到了，如果这件事没有一个解决方法，那个光头汉子会一直针对我们断月楼，不知道多少人会因此丧命，我怎能视若罔闻。”
“这件事沈前辈自然会处理，不是我们能搞定的，你要做的就是乖乖回去，不要让叶恕前辈和狄南前辈白白牺牲。”
沈怀兮却是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她看着泠商，道：“公子自去便是，我去黄玉城查这件事。少侠不必担心，凌云镇也有我们的眼线，这里的事爹爹很快就知道了，楼中高手很快便会赶到，不会出事的。至于公子救命之恩，我知道公子有求于我断月楼，我这边书信一封，你带着去找我爹爹，他一定会帮你。”
泠商叹了口气，他仰天沉吟片刻，答非所问道：“你确定去完黄玉城就回去？”
沈怀兮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却是很快忍住了。她郑重点点头，道：“我发誓。”
泠商不言不语，轻轻策动白马，往城门外走去。
“可否再等一下。”沈怀兮依旧不走。
“还有何事？”泠商有些无奈。
一再生事，沈怀兮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她明明答应了王颐云那姑娘，实在不愿意食言。她也不愿意瞒着泠商，便把事情原委告诉了泠商。
此地是凌云镇北城门，原本想着往南萧走，便是北上，走北门。如今要去黄玉城，又要带上王颐云，就要转道往南门去。
泠商深深叹了口气，暗道女人麻烦，一马当先往南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