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弈客
王颐云的父亲看起来也并不是十分想要为难她，虽然临行时还是依依不舍。也不知道是下了多大决心，他才摇摇头，叹息着目送她跟着泠商和沈怀兮出发。
“耶，自由喽！江湖这么大，我要好好看看！”王颐云却很是兴奋。
一旁，一脸无奈的沈怀兮道：“只是答应带你去黄玉城看看，我的事情搞定，就送你回来。”
王颐云却是毫不在意，扯开话题道：“这位好好看的大哥哥是谁呀？是怀兮姐姐你的郎君吗？”
沈怀兮面纱下的俏脸微红，却是不动声色道：“你这小妮子，口不择言，再这样我可不带着你了！”
王颐云乃是没心没肺的那种姑娘，毫不在意沈怀兮的威胁，道：“也不知道柳清安前辈有没有大哥哥长得好看，听说柳大侠可帅气了，也是，谁比得上柳大侠呢？不过，如果柳大侠不喜欢我，我就喜欢大哥哥好了。”
泠商满脸无奈。
那小酒肆虽然不是很富有，但是也有一匹驽马，拗不过女儿的酒肆老板把唯一值钱的马也给了王颐云，王颐云因此也开心地不得了。
就这样，三人三马，出了南门，一路往南去。
五日后。
闲兮江头处，是不怎么出名的玄霜山，玄霜山高，山深处，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大殿。大殿上书一副联：
玄霜白树千年锁，哪赴人间长生说。
大殿之后，是挂满寒霜冰雪的青松布满的丛山峻岭，一道道飞栈在里面穿梭，连通数十座楼阁大殿，与这玄霜白树结千年长命锁阵，浑然一体。
这里正是泠商的故乡，泠氏一族的所在地，同时，他有个在江湖很神秘的名字，叫做长生殿。
一个布衣老人站在殿前，抬首看着那块大匾，轻轻抚须。忽然，老人咳嗽起来，他身边的英姿少年忙脱下身上的外衣，披在老人身上。
“师傅别着凉。”
“嗯。”老人长舒一口气，把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
殿门处，是两个打坐弟子，老人近前，两个弟子也不睁眼，只是淡淡道：“长生殿霜寒之地，二位还请止步。”
那少年脸色一沉，便要上前一步，却是被布衣老人抬手拦下。老人看着两个守山弟子，叹道：“不愧是锦山，如今的长生殿，就连守山弟子，也是不世出的高手了吗？”
他口中所言的锦山，正是泠家现任家主，长生殿主，泠商的太爷爷，泠锦山。
老人叹了口气，再度咳了咳，道：“劳烦通报，老友拜访。”
“稍等。”一个守山弟子张开眼，起身，缓缓往殿中走去，虽然步伐缓慢，却是仿佛每一步都能走出数丈。
这是缩地成寸的手段！
片刻，大殿之上一道金光升起，缓缓化作一张棋盘，然后又消失不见。殿中传来一声苍老却睿智的声音。
“文老，你来啦？快来陪老朽下完这盘棋。”
老人眼神染上一抹浑浊，少年忙搀扶着他，一步步往殿中走去。
大殿中央，一个云白宽袖衣衫的老人挂着和煦的笑容，坐在棋盘一侧，另一侧放着一张蒲团，空置着无人落座。泠锦山身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这人便是泠商之父，也是泠锦山的孙子，泠不知。
见老人进来，泠不知迎上去，垂眸拱手道：“泠某和祖父在此等候多时，劳文老动身前来，泠某尊祖父教诲，提前数日便在此守候，以全礼数。”
老人身边的少年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
老人微微笑着，他摆摆手，道：“有心了。”言毕，示意少年在这里候着，他独自走上前，在泠锦山对面的蒲团坐下。
泠不知朝二老躬身行礼，然后抬手示意：“这位小兄弟，这边请。”
偌大的大殿，只剩下二老，和一局残棋。
“文老，多年不曾陪我下棋了，这局残棋我琢磨了十载，不知道能不能取胜。”
言毕，泠锦山手指一点，黑子缓缓飞起，然后稳稳落在文老手边。
文老长舒一气，看着棋局，棋盘上黑棋已经成了煌煌之势，白棋只能缩在一角，如迟暮之人，即将油尽灯枯。
“哦？这样的棋局，还有必要下吗？”
泠锦山抚须，说道：“文老座下两位徒弟，一文一武，都是不世出的天才。一子落在襄王殿，另一子尚且未落，我若是错一步，不就是万劫不复吗？”
文老撇撇嘴，拈起一子，随手落子。
“若是锦山你没有什么破局之法，你可就输了。”
“别急。”泠锦山拈出一枚白子，却是久久不落。半晌，他才缓缓道：“我的这一子，尚且还没有落。落下之时，或许文老你就输了。”
“那孩子已经出山了？”文老面色一紧。
“是啊，我吩咐他寻你去。”
“他找不到我的。”
“找到之时，这棋局，也就破了。”泠锦山微微一笑，一子落下，白棋瞬间势起，黑棋却是气势一滞。
“可惜，这一步棋，总有人先走了。执棋人不止你我，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殿外，白云悠悠，是玄霜山难得的晴天。
转过青屏山，前方就是黄玉城的一座副城，名唤贝城。
一路上有王颐云，倒是也毫不无趣。随着慢慢熟悉，泠商隐隐感觉沈怀兮对自己并不是那么疏远了，不过他却也不怎么在意这些事。
王颐云要休息，三人便在一棵大树下停住马。泠商一如既往让小白马自己去玩耍，然后他靠着大树坐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流云。
“你这马可真乖巧。”拴好马的沈怀兮不无羡慕道。
泠商点点头，旋即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直直看着。
沈怀兮忍不住问道：“泠公子，我知道你需要断月楼帮忙，只是不知道你有什么困惑，可否和我说说？”
泠商犹豫了一下，道：“我想打听一下季道扬前辈的所在。”
沈怀兮一阵迷茫，她想了想，叹道：“我掌握着断月楼七成的情报，我也知道季道扬前辈的身份，只是我却不知道他在哪里，还是等你见到我爹，亲自问他好了。”
泠商点点头。他问道：“王颐云那丫头呢？”
“她说有些口渴，找水去了。”
泠商应了一声，接着看天空，豁然发现，这青屏山的风景，倒也是难得的美景。
情景所致，他脸上挂上了一抹和煦的微笑，从背上解下长萧，飘逸如仙人一般站起来，合上双眼，悠扬的萧声便涓涓而出，婉转而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