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剑姬

  沈怀兮不知道林中两人情况如何，她明知叠音祠醉生梦死的厉害，如今看着美艳不可方物的方尚韵，眼中满是警惕。

  方尚韵注意到这一幕，也不生气，只是微微笑着。半晌，她看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王颐云，道：“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又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美人胚子。”

  王颐云的俏脸一红，难得地礼貌道：“姐姐说笑了。”

  方尚韵才将目光放在了沈怀兮的身上，叹道：“真的是羡慕你呀，出身不凡，沈大侠名震江北之地，过了闲兮江，恐怕处处都是断月楼的势力，真是令人心悸。”

  “你们想要如何？”沈怀兮眉眼中的警惕丝毫不减。

  “你的泠哥哥不是说了么？要我在这里保护你。我哪里敢违逆？”

  “我可不知大名鼎鼎的醉生梦死还会有害怕的人。”沈怀兮一脸的不信。

  “好啦，妹妹，稍等你的泠哥哥就出来了，你有什么问他便是。对了，已经事到如今，你还何必带着面纱呢？你的身份已然告破，你的泠哥哥又可以护你周全，你若再不摘下面纱，以后漂亮给谁看？”

  沈怀兮这才注意到方尚韵话中的意思，面纱下的俏脸也一下子红了，她嗫嚅道：“什……什么我的泠哥哥……不许你瞎说。”

  “那是我看错了？”方尚韵眉眼带着笑意，问道：“那你可是不喜欢他？那么，我先前说出他有放不下的人时，你何必叹息？”

  王颐云奇怪的看着沈怀兮，她当时就在沈怀兮身边，都没有听到沈怀兮叹气，方尚韵怎么会知道？

  然而，看着沈怀兮沉默不语，她大致猜到了什么，有些惊讶道：“难不成怀兮姐姐你真的喜欢泠哥哥？”

  “我……我不知道。”沈怀兮方寸大乱。

  方尚韵微微笑着，道：“你何必隐藏自己呢？我天生就对声音敏感，可以分辨出各种声音，也可以听到很细微的声音，这才进入叠音祠，你的叹息，我听得见。”

  “够了，这些是我的事，你别问。”

  方尚韵点点头，也不争执，反而取出琴坐下，道：“我送一支曲子给你，你听听看。”

  忽然，琴声泠泠而出，林子沐浴在春风中，须臾之中间杂出了绵远的情思。

  林中，同曾辞饮酒的泠商忽然手指一顿，向那边看去，曾辞笑了笑，按住了泠商的酒杯，道：“泠兄不必担心，韵儿懂得分寸，不会乱来，我叠音祠也不屑于用下三滥的手段。况且，这曲子呀，或许会让沈姑娘想清楚很多事呢。”

  泠商点点头，与君子交，便是要有信任。何必总是迟疑犹豫？

  另一边，王颐云一脸陶醉，她能听得出曲子很美，但是总感觉心里酥酥麻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沈怀兮则不同，她听得懂曲子的意味。这曲子就像是一个含羞的女子在向心仪的人吐露心事，恍若周围是和露月色，又仿佛是浅舟轻泛。女子羞涩，男子英姿，郎才女貌，共是佳话。

  曲子微动，又仿佛是男子因故远去，女子思念而垂泪，不觉间沈怀兮也随之垂泪。日夜之间，总是在两人共处过的地方想着心事。

  曲子却是忽然停了，沈怀兮愕然抬头，发觉自己的面纱都已经被泪水打湿，沉默片刻，她轻轻摘下面纱，丢在风中。

  面纱下的容颜，依旧是不啻于方尚韵的绝色，只是相较之下，更年轻，也更青涩。

  方尚韵自顾自道：“几年前，曾君曾为了宗门之事，远游三年，妾身思念，写家书给他，三年间，家书寄出一百二十七封，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该寄往哪里。”

  顿了顿，她再度和缓拨弄琴弦道：“所幸，妾身早已向曾君吐露心声，曾君有情义，我知他绝不负我，只是思念来袭，总是让人猝不及防。我差人将家书整理一番，写作一本念君书，然后在祠中回想过往，为曾君写下一首曲子，同家书一并作念君书。”

  缓缓地，她抬眸道：“他是我师兄，却也终于有分开的时候。难得我等如今修成正果，可你呢？终有一日，你也会一个人，你会不会后悔没有用情拴住相恋之人？你也听得出，方才我的曲子没有弹完，若是有那一天，你来叠音祠，我为你弹完这曲子吧。”

  沈怀兮眼泪婆娑，取出丝帕，轻轻拭泪。她摇着头，无奈道：“若我不是生在断月楼，该多好？既拿起这长剑，又不能放下胭脂，我是沈家女，也是江湖人。”

  王颐云自然不懂，只是她本能地心疼。方尚韵唇齿翕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林中，泠商静静饮下最后一盏酒，道：“谢曾兄款待，就此别过。”

  曾辞点点头，道：“泠兄有时间来我叠音祠，曾某必设宴款待。”他眼中也闪过一抹氤氲，没有被泠商看到。

  方尚韵翩然入林去，眼泪依旧止不住的沈怀兮看着林中出来一人，一袭白衣，正是泠商。

  “你这是怎么了？”泠商疑惑道。

  “从刚刚那个姐姐弹完琴，怀兮姐姐就这样，虽然曲子有韵味，可也不至于如此吧？”王颐云道。

  “不必管我。”沈怀兮倔强抹了抹泪，抬起头道：“走吧，赶紧去贝城才是正道。”

  泠商知趣地没有多问，三人继续上路。

  林中，方尚韵已经站在曾辞身边，看着一身紫袍的曾辞，她恍惚间看到曾辞眉宇中有了几分醉意。

  “曾君，你醉了。”

  “是啊，那曲子，泠兄还听不懂，真是可惜了。”

  忽然，曾辞站起身，一下子将方尚韵揽进怀里，用力抱紧，喃喃道：“韵儿，以后，我片刻不愿离开你，再也不叫你难过了。”

  方尚韵眼中也充满了情意。她如何不是庆幸能有曾辞陪在身边？

  “这偌大的江湖，妾身陪曾君共赴。君为妾牵马，妾为君缝衣。天地无一物，生死皆随君。”

  天地无一物，生死皆随君。

  风声寂寂，万物归于平静，似乎就连鸟雀都不愿意打扰两人的安宁。